第219章 朝廷新令,强制嫁人(1/1)
第219章
宝如低声呢喃,眉头微锁,只勉强写了个“天”字,薄唇里就“咝”的倒吸气:
“忘记了。”
她怔愣住,眼睛盯着黑黢黢的船舱门板,后知后觉醒悟过来,那些日子,她心里惦记了许多事,惦记了锻炼身体、惦记着挣钱、甚至惦记着给之远带一串冰糖葫芦……
可是。
唯独没把识字当回事,练字一事,从没在她脑海里浮现过。
宝如忽然有些懊悔,手艺又不怕多,早知道,就顺道捡树枝在地上练练字,也不至于把好不容易学来的字,全抛还给学堂……
夜风从小窗里灌进来,顾宝如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关了窗户,她拉起被褥,猛地蒙头倒下,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江面上的落日很是壮丽,在从前,宝如从没留意到,原来太阳有那样多的色彩,天和地和水,仿佛被朝霞糅成了一团,融为一体,在远处水面上,红得惊心动魄……
但这样的日出,连续反复看了十日,眼睛也疲劳了。
迎着万丈朝阳,顾宝如穿戴整齐,弯腰钻出船舱,拎起木桶蹲在船头。
桶上栓了绳索,扔下去,再拽紧绳子拉上来,就有满满一桶江水。
清晨的风带着几分刺骨,顾宝如鼻尖通红,在晨光中迅速洗漱完,便从船舱暗格里,拖出一个铁制的火炉。
火炉形状不算好看,约莫和她身旁的木桶差不多,炉身长长圆圆的,内里挖空了,烙上了一层铁网,柴炭从炉口塞进去,垫在铁网上,引燃了火,灰烬便簌簌掉落到铁网下方。
火旺起来后,宝如将小锅架上,舀了水,添进去,就守在一旁,等着水沸腾。
四下都是江水,附近一带唯有她一艘船飘在江面上。
顾宝如坐在船头,瞭望着远处的朝阳和水鸟,听见热雾“咕嘟咕嘟”顶着锅盖,便扔一把干面条进沸腾里头;
转身从墙上取下剪刀和一段熏肉,剪下一些进去,再撒上调料和辣椒,等上一盏茶时间,就能出锅了。
宝如头埋在海碗上方,吸溜吸溜吃面声唆得响亮:
“好吃,我的手艺又见长了!”
她含着慢慢一口面条,含含糊糊地点头,夸赞自己。
其实面条和平时煮的,味道并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她没话找话,好让自己的声带不再封禁下去。
吃完面条,洗完了锅,就着火炉内的柴火,烘烤湿润的双手,宝如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半截腊肉:
“好多天没吃过菜蔬了,要不,今日就停一停岸,买些新鲜菜蔬吧?”
“明日就开始盘查户籍了,今日要是不买,就得明年才能吃上菜了。就这么决定了吧,今日的活儿是——买菜蔬!”
她自问自答,回答完,立马站起身,寻了竹篙。
竹篙“咚”的在江面上戳了个水洞,沉重的屋子船,便如同一个年迈的老人,缓慢开始挪动了起来。
她往南边去,今日正好顺风,船只在她的掌控下,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轻便,乘着猎猎风势,劈开江浪……
到了有码头的镇子,顾宝如拴锁好船,带着毡帽,用一条厚厚的布巾,把自己大半张脸都蒙住,双手拢在袖子里,微微佝着腰,迎风踏上镇子的岸土。
打听了过后,知晓了这个镇子的名字——东升镇。
镇子很小,最宽阔的道路,也坑洼得很,因着天冷,路上行人不算多,步伐匆匆,大部分姿势和宝如差不多,插·着袖子低头往前走。
顺着大道,寻到了菜市,顾宝如目光一路巡视过去,遇上自己想吃的菜蔬,才停下,只看,也懒得上手翻看,便直接让人称一点儿。
眼睛盯着摊主的秤杆,确认没有缺斤少两,宝如才慢吞吞开始掏荷包。
付了钱,手就不能缩进袖内避寒了,食指勾着干稻草栓好的菜,宝如继续缓步往前走。
没走多远,双手就冻得僵硬。
顾宝如正在心里犹豫,出了菜市去买上一副御寒的手套,视线里便倏然出现了许多人。
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一群人围拢成个半圆,吱吱喳喳互相交头接耳,虽没听清内容,却在嘈杂的菜市里极其惹眼。
下反应竖直了耳朵,顾宝如加快步伐走过去,站到人群最外围。
她踮了踮脚,目光从黑乌乌的人头里,望进圈内,发现被包围着的,是一个皂衣衙役。
那衙役开口说话,带着东升镇上每个人都有的口音,指着身后刚张贴出来的黄纸,大声宣告:
“朝廷出了新令,今年盘查人口,凡三十岁以内的寡妇,必须在两年内再嫁,凡三十岁以上的寡妇,朝廷则鼓励再嫁,每个再嫁的寡妇,都能到衙门领一块“贤惠”木牌,再嫁的寡妇,凡生下男丁一个,衙门便赏一百枚铜板,生两个,赏两百文,以此类推!”
衙役宣读完新令,围拢的百姓们瞬间哗然。
顾宝如木在原地,满脸愕然,耳朵仿佛捂了一层湿棉,再也听不清周边百姓议论的话,只觉得耳朵嘤嗡个不停。
芳姑身影跃上了脑海,顾宝如心脏顿时揪紧,免不了担忧起来:
芳姑,今年才二十六吧?朝廷这新令颁布下来,那她岂不是……
心上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顾宝如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拎着手里的一把青叶菜离开了菜市,宝如再也没心思逛这东升镇。
忧心忡忡回到了船上,青菜随意扔到船头,顾宝如便立马撑船离开。
船只摇摇晃晃,仿佛她此刻的心,忐忑不安。
瞭望着远处被暖阳照得白花花的江水,顾宝如纠结不已:
要回羊角县吗?
可是。
东升镇离羊角县有一段距离,即便她一刻不停行船回羊角县,也晚了。
盘查一旦开始,她再回去,就是苍蝇飞进蜘蛛网,自寻死路……
顾宝如目光暗了暗,垂眸,看着握在手里的竹篙。
竹篙浸了水,再从水里拉出来,很凉,她双掌虽然已经磨出了足够厚的茧子,却没磨炼出足够御寒的一层皮。
手触碰了水,再遇上寒风,被吹得微微发青。
她几经辛苦,逃了又逃,才终于学会了控船,在盘查前成功逃到江面上;
要是这时回去,一切岂不是白费了吗?
“啪啦——”
竹篙嵌回了船沿的凹坑里,急流行驶的屋子船,在江面上又重新变迟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