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水蛇袭船(1/1)
第240章
顾宝如脱掉水淋淋的蓑衣斗笠,身体在棉被和章婆怀里捂暖和了,立马推开船舱木门,探头瞭望江面路线。
大雨来得汹,雨滴打落在江水上,整条金陵江像一口煮沸腾了的大锅,揭开锅盖,白蒙蒙的水雾争先恐后蒸腾起来,寒气逼·人,几欲要把人冻昏过去……
宝如不放心芳姑,不停地探出视线,等寒意侵袭遍全身,熬不住冷了,才又缩回去。
就这么反反复复地,突然,顾宝如瞥见雨中甲板上有一条绳索在动!
这样的雨天,尽管风打着邪门儿,但绳索吸足了雨水,比铁链还沉,又有水汽吸附着,理应是吹不动的;
何况,绳索只是歪歪扭扭地游移着动,并不随风飘起来……
顾宝如不记得甲板上什么时候放了这么一截绳索,她瞪圆了双眼,使劲儿揉揉眼睛。
只见那绳索越游,越靠近何芳姑的脚边。
“是蛇!”
顾宝如嗓音裂开了无数瓣儿,劈破哗啦啦的雨声,塞满了恐慌:
“有蛇爬上船了!”
她冲何芳姑嘶声大喊。
连喊了好几声,何芳姑才听清了她话里的内容,弯腰低头,瞧清楚了脚边“绳索”长的模样,吓得尖叫起来。
手中抓着竹篙,一惊慌,何芳姑双脚就不自主打趔趄。
这是在船上,且是顶雨行船,这一踉跄,芳姑半个身子就往船沿的涛涛江水栽去……
“芳姑!”
顾宝如猛然蹿出去,手里抓着一个木制的枕头。
利箭一样,蓑衣斗笠也来不及披上,整个人一接触到大雨,仿佛泡进了冰池里!
“砰!”
宝如手臂伸长,一手拽住何芳姑腰间的衣裳,另一只手抱着的木枕,用力砸向还在扭动的黑蛇。
木枕头范围大,宝如力气又极大,半截蛇瞬间被砸扁,黏在甲板上,剩下的半截蛇尸体仿佛不知晓上半截已经死去,还在拼命地扭动挣扎。
“没事吧?”顾宝如全身都湿透了,脸上的雨水如同瀑布,从她发顶铺下来,极其狼狈。
何芳姑惊魂未甫,迟缓了片晌,才回过了魂儿点头。
“你别!快进去,仔细身体!”
何芳姑用力推开宝如,将她往船舱里面赶。
稳了稳心神,她四下巡视甲板一遍,没再瞧见蛇,才继续撑篙。
回到舱内避雨,章桂心疼得直唤姥天娘,慌里慌张挪开拥挤的盆桶,从暗仓内翻找出干净的冬衣递给宝如。
“快些换上!”
章桂一边嘱咐,一边把脸转向墙壁,避开视线。
顾宝如冷得猛打了好几个喷嚏,冬衣本来就厚,吸了雨水后,如同吸满了水的棉被,黏在身体上。
剥洋葱似的,宝如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把衣裳全剥下来,哆哆嗦嗦换过了衣裳:
“好……好了。”
她双手合拢在唇边,呵着气提醒章桂。
章桂转头,手里拿着两条布帕,到她身旁,一条扔到地上吸雨水,一条覆到宝如脑袋上,迅速揉擦她滴答淌着水的头发:
“这可咋办,可咋办啊!大冬天的,蛇不应该都冬眠去了吗,怎么会有蛇爬上船,邪门儿了!”
“阿如,眼下这紧要关头,你可别着了风寒啊!”
章桂嘴巴里咝咝露着寒气,心焦如焚,叨念个不停。
打完一连串喷嚏,顾宝如鼻音有些浓重,她揉揉发痒的鼻尖:
“我得去瞧瞧还有没有蛇。”
这件事确实蹊跷,且这些江里的水蛇也不知有没有毒,万一含毒,人被咬中,或者蛇爬进了食物里,那就彻底完了……
心里惊疑着,宝如已经夺过了章桂手里的布帕,裹住满头湿发,再把斗笠扣到头上。
“你都淋湿了,真不要命了啊!”感染风寒可不是小事!
章桂惊呼,用力按住宝如双肩:
“我出去巡船,你给我好好留在这儿歇息!”
斗笠和蓑衣都穿戴到了章桂身上,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推开木门,钻进外面水汽蒸腾的雨幕里。
宝如无奈,只好从门缝和窗缝间,帮着检视,她视线范围外的,就由章桂去检查。
三人各自忙碌着,对着水蛇爬船这件邪门事儿,都感到后怕。
提心吊胆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再看见水蛇,章桂才回到船舱里头,脱掉蓑衣,一屁股坐到被褥上面去,微微喘息:
“老话说,人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塞牙缝儿,今个儿,是倒霉透顶了,才遇上风浪又遇蛇……”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顾宝如也接受了章桂的说法,不敢气馁,坐到章桂身旁去,和她肩膀挨着肩膀,安慰道:
“不也常说祸福相依么,今日倒霉透彻了,明日姥天娘怎么着也会拨好运气给咱们了,经过这次,说不准到了乌头县,咱们的营生会很顺利呢……”
“是!”章桂长吁出一口气,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
“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大雨将太阳砸落到黑洞洞的江底去了,天上只剩余一片夕阳残光。
雨势没有变小,光线不足,可视范围就愈发窄了。
顾宝如换下了芳姑,再次撑船,飞快朝着乌头县方向驶去。
快些……
再快些……
这样大的雨势,搬运货物本就困难百倍,若是天黑后才泊岸,岂不是难上加难?
顾宝如累得气喘不止,也不敢停缓片刻,身体被雨帘紧紧包裹着,冰冷刺骨,但心脏却仿佛被一支锋利的竹签刺穿,架到火上炙烤般……
天不遂人愿,尽管再迫切,抵达乌头县附近时,天早已黑透了。
江面四处黑漆漆的,又是雨天,县里的灯火也少得可怜,很难分辨方向。
幸好码头上照常燃亮了高高的桅杆灯笼,给她指引了方向。
那灯笼应该和船灯一样,灯笼是涂了防水漆的,因此大雨也浇不灭。
顾宝如仰着下颚,眼睛盯着远处高高的灯盏,将船驶近码头。
手指头疼得钻心,煎熬的时间长了,身体对于痛感好似也下降了些,竟有些麻木了。
宝如将竹篙插·进江底淤泥里竖着,通知船舱内的芳姑提灯出来,照亮四下。
借着蒙蒙亮的光,几人视线扫视一圈-
前方码头上的大小船只,停得密密的,针插不进……
何芳姑神色在鱼灯映照下,刷了腊似般惨白,嗓音里透着绝望:
“怎么办?咱们根本没地方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