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夜宿江边(1/1)
第242章
掌柜没诓人,路还真是远。
本就不熟悉路,两人一路冒雨前行,穿过了好几条街巷,离开了夜市的范围。
夜市灯火覆盖不到的街道,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湿漉的长街,耳边只有哗啦的雨声,一盏鱼灯幽幽萤萤,勉强照亮两人的脚下方寸,再远的,就是一片森冷的黑了。
鱼灯如同坟茔中的鬼火,领着两人双脚,在长街里飘荡了许久。
“是这儿吗?”
停在街尾的一间铺子屋檐下,两人浑身弥漫着冰冷水汽。
何芳姑抹了抹脸颊上的雨水,抬掌拍门。
起初她不敢太用力,可雨这样大,不用力捣门,里面的人可能压根儿就听不见。
“有人吗?”芳姑在捶门,宝如便拔尖了音量,冲铺子里头喊。
隔了许久,杉木板门缝里才漏出了丝丝光线。
应门的是个女人,隔门和宝如两人问了好一阵的话,才道:
“你们从后门进来吧。”
指了路,宝如两人立即绕着墙根儿,到了铺子后门。
放两人进铺子,才脱下蓑衣斗笠,女人立马掌心朝上,问道:
“纸张呢?给我瞧瞧。”
顾宝如摸索了下,纸张连同那荷包一并放到了她手心里。
看见荷包的样式,又摸了摸,女人点头,略微扫了两眼纸张上的字迹,面色和缓了许多:
“确实是东主的字迹和信物。我是洪耘,这间铺子是东主交给我代为打理的,既然东主允许你们在这儿做十日营生,那打明日起,铺子就暂时交给你们做主了。”
东主?代为打理?
顾宝如敏锐,将这两样重要信息默记在心里,忙问道:
“铺子里有独轮车吗?天这样黑,咱们的货物还在船上,得想法子搬运到店里来才行。”
“独轮车有一辆,但是这样做不妥……”
洪耘闻言摇头,指了指窗外的大雨:
“冒这样大的雨,万一运货途中翻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不如你们先在这儿歇息一晚,明早我和你们一起去搬吧,夜里码头有人巡逻,只要把船和货锁好了,应该没事的。”
“遭就遭在,我们的船没停在码头的界线里。”
何芳姑闻言,眉眼里立即泛起了愁,道:
“码头停满了,我们只能停在远处的岸边,我们是三人一起来的,还有章婆在船里等着。”
洪耘怔忡了下,也没了办法:
“那……只好冒一次险吧。”
洪耘欲言又止。
“算了!”顾宝如在心里暗自衡量了一番,阻止洪耘去推独轮车,扭头对芳姑道:
“咱们先回船上,你把章婆带到店里暂住一宿,我留在船上看守货物,明早你们再过来。”
洪耘的话是有道理的,路这样泥泞,她们二人上岸时就跌了一跤,况且还得推着货物呢?
即便侥幸没摔没翻,但雨势太大,万一雨水渗进了卤水锅里,那几大锅卤水就全毁了……
何芳姑脸上不赞同,沉默了半晌,但最终还是点头顺了宝如,道:
“那……先煮碗姜汤喝吧,换了干净的衣裳再回吧,要是夜里感染风寒就没指望了。”
这个时候,她们三人千万不能出岔子!
话音落下,宝如就打了个喷嚏。
洪耘一听,立马转身:
“那你们先穿着我的旧衣裳吧,快过来。”
引着两人到了睡觉的偏间,洪耘从衣箱里翻找出御寒的冬衣,又点燃了另一盏灯:
“我去给你们煮姜汤。”
“劳烦了。”
顾宝如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对着洪耘背影道了谢。
姜汤煮好,两人趁着滚烫小口小口啜饮了两大碗,肚腹里辛辣的热意总算驱散了骨头里的刺冷感。
怕章桂久等担心,两人没敢再停留,又披上了蓑衣斗笠,踩着夜雨奔回码头附近。
船停在西南方向,沿着码头走上好一阵儿,才寻着了屋子船。
登船,顾宝如卷起拳头,用力擂了几下船舱门板。
章桂开了门,见两人平安无事站在面前,一颗担忧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招呼两人进舱内,三人胳膊贴着胳膊地屈膝跪坐到一起。
“咋样,寻找那铺子了吗?”章桂神色迫切。
“找着了。”何芳姑抢着话,将宝如的打算说了出来。
章桂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吁叹出来,听完芳姑的话又倒吸了半口凉气,两股气息哽在喉咙口:
“这天寒地冻的,可怎么行?”
“没事的。”顾宝如安抚拍了拍章桂肩膀:
“章婆,你忘了,这艘船本就是预备来过冬的,暗仓里有被褥有棉衣,捱一晚上不要紧。”
“话是这么说……”可当初是迫不得已,真要在这江边船上过夜,还不知得冷成什么样呢?
章桂视线扫了船舱一遍,中央摆满了盆桶和大锅等物件,只有贴着墙壁才能挪出躺人铺被褥的窄道来。
借着昏黄船灯,章桂食指指向这堆物件,提议道:
“我看把这些东西再往旁侧挪一挪,应该能躺下两个人的,要不,我今晚在这儿陪你吧。”
“不行!”
宝如还没开口,芳姑就立马拒绝了,对章桂道:
“章婆,江上这湿毒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这样的冷天,你年岁大了,非要留在这儿,把身子熬坏了,我和宝如岂不是还得腾出工夫来照料你么,咱们只有十日,这时候不能出乱子!”
掏心窝子的一番话,把章桂劝服了。
两人离开,屋子船内只剩下宝如一个。
她提起船灯,立马检查了门窗一遍,上了闩,垂下遮光的黑布。
看了墙角的窄道,宝如思索了片刻,动手将装满鸡肉的盆桶等物件,重新调整摆放了一遍。
整理过后,船舱里腾出的空间变宽了一些。
顾宝如满意了,擦干净双手,才从暗仓里挖出被褥,展开,一半铺开,躺上去;
另一半盖住身体,再费力挪动了好一阵儿,将自己裹成一个蝉蛹,被褥的拼合缝隙被她压在了身体底下……
身上还穿着棉衣,身周又压着厚重的被褥,很是臃肿,连翻个身都艰难。
但夜里不知会不会有突发情况,她不敢脱掉外裳,更不敢放松警惕,隔一阵儿,就要用后颈蹭了蹭垫在枕头底下的匕首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