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章 镜瓷的身世(1/1)
镜瓷猛然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神色紧张的询问莫恩。
“白竺他怎么样?他有没有梳拢?”
莫恩也有些惋惜道:“没呢,他的牌子还在清倌那一排挂着,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四个人都摸不出来,白竺的名气不是最大吗,怎的四个人都不认识!”
镜瓷气急败坏却没忘记规矩:“你也知道的,不能透露。”
莫恩紧追不舍道:“连我也不能说吗?”
“莫恩,你从前对这些不感兴趣的。”
得意什么,要不是我进不去,犯得着问你吗?
“我就是随口问问,毕竟怜宫和你都梳拢了,唯独他全须全尾回来了。”
镜瓷心虚的忽略了自己:“怜宫梳拢了?那人替他赎身了吗?”
“没呢,这不,牌子一早就挂上了蓝倌那排,本来你的也挂上去了,现在怕是取下来了。”
镜瓷点点头,不再言语。
莫恩又扯了几句,识趣的离开了。
收拾好了包袱,镜瓷步履却有些沉重,要不要去和她告别呢?那个给了他一个家却也带给他沉重苦难的女人。
罢了,无论怎样,总归是她养育了他,最后去见她一面,他赎身分给她的钱也够她挥霍一阵了。
从此以后,他们两不相欠。
踏进那间房门之前,镜瓷从未想过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镜瓷公子怎么屈尊降贵来老奴这,老奴平常不爱干净,恐怕污了公子的眼。”
整个倾诉楼都是美人,老鸨自然也不会差,更别说还是宫里出来的,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风韵犹存。
嬷嬷急急迎上来,用袖子抹了抹凳子谄媚道:“公子请坐!”
镜瓷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你从前那些气派呢?”
嬷嬷急急解释:“公子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从前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老奴计较。
再者老奴养了公子这么些年,公子总得留下点什么来吧。”
“我梳拢和赎身的钱还不够吗,那已是天价,你还不知足!”
镜瓷兀的把包袱扔到地上,从里头拿出所有钱财首饰:“这是我这些年来所有家底,全都给你,从此我与你、与倾诉楼再无瓜葛!”
“公子这话可就见外了,好歹也是从倾诉楼里出来的,怎的这般不知感恩?
再怎么说,老奴养了你十几年,在这倾诉楼多有照拂,你称老奴一声蘭娘,老奴不求你养老,给点零花钱怎的都不愿意。”
“公主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真正的皇室血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比得上的,每月支出的边角料也够我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蘭娘的声音听起来尖酸刻薄极了,镜瓷闭了闭眼睛,声音低的像在自语。
“公主没碰我,她只是答应替我赎身。”
蘭娘夸张地叫了起来:“什么?”
“我就知道,你个没用的废物,从前便不讨客人欢心,如今也一样。”
镜瓷红着眼朝她吼道:“我那时将将十四岁,那是个什么客人,被她弄死在床上的小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你,也就只有你,才会那么狠心,我是你儿子啊!”
“不过是我无趣时随手捡来的玩意罢了,要不是尚有几分姿色,早就被我扔去乱葬岗了。”蘭娘施施然坐下。
他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哪怕知道那答案让人遍体鳞伤,依然为了渺茫的希望和遥远的温暖虔诚如飞蛾扑火。
“既然我只是捡来的玩意,那为何要让我喊你娘,为何十四岁前要待我那般好,为何把我关在后院不让旁的小倌接触我?”
蘭娘笑得癫狂,姣美的脸上带着怜悯和嘲讽。
“那是我牵住你的手段罢了,楼里的其他人皆受制于我,你个孤儿没什么可拿捏的,我就用自己拴住你,像拴住一条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我装了那么些年,装的可累了,不过也算没白费心思,卖出去的钱还真够我半辈子吃喝了。”
“这不,那一点点甜头让你记到现在,心里还想着我是有苦衷的,难不成还想着我要是有苦衷你就留在这吧?”
“真可怜呐,你蘭娘我啊,心里顶顶重要的就是钱,为了钱,我可是不择手段的。”
“人啊,就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才这般痛苦。”
镜瓷已经平静下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看啊,这就是你为之开脱了四年的女人,可真相是,你只是她口中为她牟利的玩意。
沉默蔓延,蘭娘只觉得心口丝丝缕缕的疼痛,不如穿肠鸩酒致命,却更为难耐。
许久后,镜瓷深深看了蘭娘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眼落在身上时,蘭娘差点维持不住表情。
只因里头有失望,有厌恶,有恨,也有释怀,唯独没有了从前的眷恋。
蘭娘知道,她和镜瓷的母子情分,算是到头了。
十七年,太久了,久到她忘记了当初襁褓中稚嫩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公主虽名声极差,却从没有真的宠幸过哪个小倌,想来是顾及皇家礼仪。
所以他还有机会,只盼着她从前强迫他学的那些能对他有所裨益。
蘭娘收起癫狂的笑脸,不住的想着之后种种。
虽已入夏,却觉如坠冰窖,直坐到暮色四合,将泪眼隐入黑暗。
——
这厢何初白从暗道出来,便瞧见了背靠着坐在地上熟睡的两个丫头。
何初白莞尔,蹲下身将两个门神摇醒。
“时满、南鹊,快醒醒。”
时满警觉地睁开眼:“公主!”
南鹊也幽幽转醒,惊喜出声:“您终于出来了。”
“你们俩这阵仗旁人都要以为我进了什么龙潭虎穴。”
时满和南鹊搀扶着起身,南鹊笑眯眯的:“这销金窟可比龙潭虎穴危险多了。”
何初白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这小妮子,懂得还不少。”
南鹊僵了僵,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时满,时满脸上的笑也淡了些。
她们和公主虽有自小长大的情谊在,从前公主也同她们亲近,可从未做出这般不妥的行径。
毕竟尊卑有别,公主若当真与她们亲密无间,才是失了公主的体面。
如今这般情形,容不得她们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