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清（1/1）
玉清篇
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临阳城中生活，我家生活是不算富裕但是也能简单度日，爹娘琴瑟和鸣是左邻右舍称赞的模范夫妻，后来娘被上一届花魁看上，硬生生被强抢去成婚，我爹不服，想连夜带着我们离开，可谁成想，屋外全被人包围了，为的就是防止我们逃跑，爹一见情况不妙，一把手将我们护在身后，那时我看见娘明明脸色惨白，嘴角却发出了阵阵冷笑，接着便从袖子中拿出一把剪刀，再一个反手将剪刀对准了自己，幸亏爹眼疾手快夺下剪刀，先是怒斥我娘，再是抱着我们痛哭，这时只见那带头人说了句：“小娘子莫要想不开啊，想想咱们这的规矩如果触怒神灵，会降下惩罚的，到时候别说你，就连你的家人也别想好好活下去，我劝你还是认命吧！”
我爹听了这就话后，手里握得更紧了，他说：“天上的神灵不是该救苦救难的吗？天上的神灵会允许你们干下这种伤天害理罔顾伦常的事？我们不怕天罚，只是看你们怕不怕，我们一家从未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过节，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那时的爹说出这些话，我和娘都很震惊，他是最敬神灵的，每日焚香叩拜，风雨无阻，还时常教导我要多多学习，心中有神明，就会有信仰，有信仰就会有一份坚持，那样就算我以后遇到什么事，也会有力量支撑着。
如今，爹也开始怀疑神明了，原本少言寡语，即使自己吃亏，也不会向任何人说一句重话的他，开始为家人争取了。
最后，爹虽然和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辩着，虽然爹占了上风，他们明显说不过爹，可是终究敌不过百十人心中长达几十年的信仰，甚至爹的据理力争连娘都说服不了，娘还是被带走了，她不想给我们带来灾难，哪怕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也不愿意，就算她今后会生不如死，也不愿意让我们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是我爹这一生说话最多的日子，就像是要把之前没说的补回来了一样，以至于后面，就几乎没有说话，本来他是一个朴实能干又有上进心的人，见到谁都会笑脸迎人，自从娘被抢走后，开始抑郁寡欢，如果是醒着的时候就喝酒买醉，睡着了，第二天继续喝，家里那供奉神灵的祠堂也被爹一斧头劈得稀碎，从此靠着卖田卖地过活，而娘一次也没有回来看过我们，因此我恨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有时撑不住时，会怪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把这一切的罪责都推给她。
那时见着娘走了，爹又是整日意志消沉，心中开始暗暗发誓，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还有爹，只要我们好好活着，就开始学着洗衣扫地做饭，再后来学着在自家院子里种些瓜果蔬菜，明明人没有灶台高，连个锄头都拿不动的我却硬生生把家撑了下来，没有灶台高，没事！垫个凳子就是，锄头拿不动，没事！让铁匠打一把小一点的就是，这有什么难的！这些我都不怕，也不会让我伤心难过，但是看见我爹日日买醉的样子，会让我不知所措，十分绝望，怎么办呀！我帮不上阿爹。
直到那天，那天雨很大，等雨停了些，我看见后院的草丛一片焦黑，唯独有一棵不知名的小草还在那颤颤巍巍的立着，天上的雷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我来不及躲，便扶住墙角，眼睁睁看着一道闪电从天上劈下，直直劈向那棵小草，奇怪的是它看起来并没事，反而有种挑衅的样子，我那时哪知道什么神仙渡劫，只是觉得十分震撼，又感觉十分佩服，只见雷声越来越响，闪电也越来越粗，渐渐地好像感觉到它似乎快撑不住了，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会那么清晰，就好像，它是活的一样。
就在它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帮它挡了一下，就是想它好好活下去，或许它长大会很漂亮，想到这里就没有意识了。
等我再次醒来，就看见边上躺了个浑身赤裸的男孩，周围草丛一片焦黑，迅速把男孩摇醒，随手丢了一件衣服给他盖着，随便问了几句话，没想到是个傻子，什么都不会说，就只会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不过一双眼睛倒是好看，就想着这应该是其他哪座城中逃来的难民，就这傻样子，估计家里也嫌弃，就把他抛弃了，反正我也缺个帮手，不如养两天试试，
如果干得好，那就留下做个小厮，至少也有个说话的人，更何况，她也实在不忍心看他流落街头。
爹还是和往常一样喝酒买醉，醉了就睡，对于家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借酒浇愁，而我那段时间因为有他的陪伴开心了不少，即使是看见这破败不堪的家和一蹶不振的爹也不会多难受了，因为我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着我，我给他起名叫秦岚，别看初见时傻愣愣的样子，之后他的变化出乎了我的意料，短短三天时间，不仅什么都学会了，还能和我对答如流，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他已经长成了翩翩公子的样子，那时的妙龄少女，见到翩翩公子总是容易不自觉地心动，可是我不敢，怕伸手就会失去，不如就这样，再后来爹去世了，这些年爹的身体本来就越来越差，还不听任何人的劝，一如既往饮酒，加上忧思过度就这样熬不住了，点临终前告诉我：他想葬在和他娘初相识的地方，那里很美，有一个漂亮姑娘在那里扑蝶，那姑娘很专注，没成想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他，从此那个姑娘就走进了他的心里。
之后娘知道了，也自尽随爹而去了，临终她对我说：让我好好活下去！生不能相守，死也要相依，我悄悄将他们葬在一起，她的相公也就是上届花魁知道了，便怒气冲冲前来要人，我不肯，就当他要动手时，只见秦岚冲过来一挥手，他们便全倒了，其余的人被这一幕纷纷吓跑，从前的一幕幕浮现，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不是人，那挥手的功夫不过是一种术法，多余的我也不想问了。
我告诉他，我想去参加花魁大赛，我想夺魁，想娶一翩翩公子做媳妇，毕竟做了花魁就可以永远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他不懂我的意思，我也没有直接告诉他，想给他一个机会自己明白，最后才知终是我高估那草木的心智，不说就不会懂。
再后来是不敢告诉他了，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他这些年为了我，法力也大不如前，所以我让他去代我参加花魁大赛，一来可以成全了我这些年的执念，二来，希望他能遇到教我不敢教的事的人，不然等我走了这个傻子该怎么办呀！除了长得好看了点，会做些家务，会种点花草，其余的我没教的，他一定是不会的，突然感觉自己好不负责任，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就没有教完所有事呢！
到了花魁大赛的那一天，我深知自己可能就这一两天的事了，就回到了我们初相识的地方，倚着墙角，看见了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和秦岚当初差不多高的样子，一样的落魄，却不像当初的秦岚一般人畜无害，倒像一个小人精，给女孩拿了点吃食，顺便和她闲聊了几句，说了我的身世，说了我和他的种种过往，还说了，不敢向他说的那点隐晦小心思，没想到女孩还没听完，就说要帮我去找他，说完就跑了，我一急，胸口一阵翻涌，冷汗直冒，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向屋内走去，希望别添什么麻烦才好……
他最后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那人左手一把黑玉折扇，面冠如玉，一身蓝衣，和秦岚一样不像是人，接着我便昏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他在我身边看着我，他告诉我，他快要死了，但是他想最后再帮我做一件事，说完，便拉着我像天空中飞去，衣裙飘飘，长发微扬，仿佛自己真的是神仙，此时的我们就像临阳城那个古老的传说一样，看着这样的他，我开始有些怕了，不由抱紧了他，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好害怕他会离开我，我不希望他把这最后一件事做完，那样他就不会走，他抚着我的头对我说：他做完这件事后，我以后就可以好好生活了，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他说那位蓝衣公子曾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我？他说他不知道，他想问问我是不是，那一刻，我感到十分悲怆，眼中藏不住的悲伤，傻子……
轻轻抚上他的脸，才发现他已经在消失了，他们的脚下则是漫天的花瓣，每片花瓣上都刻着“取消花魁赛”下面每多一片花瓣，他的身体便多消减一分，他为了她，不仅放弃了一身修为，连最后身下的躯体都被用来帮助她了，每一片花瓣都刻着字，而每一瓣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刻上去那一刻他该有多疼啊！本来就笨，还用这么个笨方法，难道他不知道他这样做，她也会心疼的吗？
“你错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已经爱我入骨了呀！
他听了似乎是有些不解，却还是相信了，毕竟只要是我说的，那必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他呀？
“你……这是……爱……”我颤颤巍巍的说出了这几个字，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心脏就像被大锤砸了般疼痛，呼吸都来不及急促，脸别过去，不敢看他，我自以为是人，比他这种草木要通点灵性，见了爹娘那样便认为那才是爱情的样子，殊不知，爱人的方式有多种，各有境界，等我终于有勇气，抬头看他的时候，已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地面，他已经消失了，除了那满城的花瓣，她几乎不敢相信他已经不在了！她不知道她说的话他听见没有，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也开始爱上他了，从前是喜欢，现在开始爱上他了，她还没有说完啊！
她不死心的找到那名蓝衣公子，那公子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废话，手指一转，掌心便多了一粒种子，种子交给她的同时，说：“这是他的种子，找一处土地肥沃，阳光充足的地方种下，些许他还有一线生机，不过是什么时候回来，我可就不知道了，少则三年五载，多则……”苏莫摇了摇折扇，看了看他，严肃道；“你白发苍苍，红颜枯骨，也未可知。”
“谢谢你，我愿意等！”心中感慨，好像一切的忧愁都烟消云散了，就算是会等不到，至少还有个念想，看来要找个地方好好陪着他了。
“小一是我偶然遇见的，应该是哪里来的难民，之前给公子带来麻烦，实在是对不住，如今我也要走了，如果公子身边缺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倒不如手下她，她也好有个去处。”这位公子一定不是一般人，她要陪着他，照顾他，这是她的选择，小一没有必要这样跟着自己，她也该有自己的人生，如果跟着这位公子，或许也是一条出路。
“再说吧！”伸了伸懒腰，玉清蹙了蹙眉头，等走到大门口，却见他抓起一个小娃娃就走，那娃娃使劲的挣扎，还依然稳稳地被抓着，模样十分滑稽。
玉清朝着那公子远去的地方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公子！”
此时的天空晴空万里，花儿散发着芬芳，鸟儿在枝头吟唱，风在轻轻的吹着，人也信心满满，一切都充瞒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