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予君加冠（1/1）
“老规矩，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微生走过来，满意地拍了拍墨迭的肩，“我们师门总共也就两个人。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你我之间也不用以师徒相称。以后，就当做一家人。你就把我当兄长，唤我哥吧。”
“行了，也别待着了。今晚还有别的事，起来，跟我走了。”微生又拍了拍墨迭的肩，“回神了。”他说完便慢悠悠地往门外走，一副等着墨迭跟上的悠哉模样。
“门外还有……”
“灌晕了。高浓度白酒，足够他们睡上一天的了。赶紧的，跟上。”微生催促道，“别给耽误了时辰。”
“到了。”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微生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下。他就那样立在那里，背着手冲墨迭说道。
到了？墨迭抬眼向着微生的面前望了望。
有层云遮住了皎月，天地间一片的昏暗。天幕上仿若有一双窥不见的双手遮住了缀嵌的点点星光，众生难见天光。
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只见微生悄然将食指抵在唇前，冲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啪、啪。”微生转过身，他扬起手轻轻地在空中拍了两下，随着声音的响起，以他们站立的地方为圆心，有无数簇荧黄色的光点接连亮起，环绕着一个铃兰花海。它们悬浮在空中簇拥着花朵，恍若给每一朵花着上了红装，在这个无月无光的夜晚里，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地耀眼……
墨迭望去，他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铃兰花海。那些盛放着的铃兰花们宛若一个个的小风铃，在这个没有星月的夜晚，在无数个光点的映衬中，它们就像是从天幕上倾泻而下的繁星点点，晶莹璀璨。
他不由得看呆了，这满目暖色的交叠，使他在这寒意颇深的夜里，不再畏惧风寒。
它们即使低垂着花瓣，也能让墨迭感受到那无限的生机盎然……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了微生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花开花落花常在，春来春去春有时。”
“你看，冬去，又是下一个春。”
“墨迭，彼岸前尘已随生死消散。冬去春来，冰霜消匿，铃兰花开，春夏既在……那是开在夏的花，就像一个个小小风铃。那是散落在世间的繁星，晶莹璀璨，象征着幸福的归来……”
“墨迭，过往不应该困住你，属于你的幸福正在缓缓归来……”
墨迭感觉自己就仿若被人定在了原地，失去了一切反应的能力。
“墨迭。”微生笑盈盈地歪头看着他，“生辰快乐呀，小墨迭。”
有风从微生的身后吹来，轻轻地扬起他外袍的衣角。风中似乎还有着远方的无声来客，那是樱花的花瓣，它们慵懒地熏染了微风，也晕染了空气的色彩。那沁人心脾的馨香轻柔地扫过墨迭的鼻尖，一切都宛若当初花朝节树下的相见。
此情此景，宛若当初。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乱了……
“嘭、嘭、嘭……”此起彼伏地烟花声唤回了墨迭的心神，他仰头望着天幕上那一簇一簇争先盛放着的各色烟花。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它们便是那璀璨又浪漫的星海。
烟火的映衬使得这片花海的风光与白日无二，甚至还要多出几分的绮丽耀眼。
“打开看看。”微生缓缓走到墨迭的跟前，双手向他递过一个长条的红木锦盒。
“这是……”墨迭震惊地望着盒子里的发冠，边落处星星点点地缀着几朵做工精细的白玉铃兰，典庄风雅。
“弱冠之年。”微生抬手轻轻抚摸着墨迭的头，也安抚着他的心，“墨迭，身为兄长，由我来为你加冠。”
“从此之后，这天地之间，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我会护着你，直至日月消亡，天覆地灭。”
微生温柔地说出这些铿锵有力的话语，他看着墨迭泪眼婆娑的脸，一字一句地向他承诺着。
那一刻，万千花火难敌他半分的风采。
微生坚定从容地立在墨迭的面前，向他伸出手，温柔和煦地望着他。
烟花映衬着微生的眉眼，为他镀上一层耀眼的光华。
那一刻，微生在墨迭眼中，宛若一位神祇。
一位，眼中只有他，为他而来的神祇……
“哥……”墨迭的声音有些喑哑，他哽咽着看着眼前的人。
他曾经以为，在义父义母逝去后，这世间再没有人会真心待他，再不会有人会护着他，再不会为他行加冠礼。他以为，自那以后，他与这凉薄的世间将再无丝毫联系。
可如今，有一个人来告诉他，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哥。”等加冠结束，墨迭坐在微生的旁边，望着夜空中盛放的烟花，轻声唤道，“等这一切结束，你也就要离开了，对吗？”就像这漫天的烟火，转瞬即逝地消散在我的生命中……
微生并没有转头看他，他也像墨迭一样仰望着被烟火点缀的夜空。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烟火吗？”微生轻声道。
墨迭转头看向他，在他的瞳孔里，墨迭看到了一个更为绚丽的烟火夜空。
“比起那遥远的天陲星月，烟火落处，是烟火人间。”微生转头与墨迭对视，“烟火从未逝去。它来于人间，又归于人间。”
“我会离开，你也会离开。”
“我说过你不再会孤身一人，便不会留你一人。”微生又看向夜空，“最多一年，你便会飞升离开，到那时，我会亲自来接你。”
“之后，你就一直跟着我吧……”
“傻小子。”微生拍着墨迭的肩笑道，“不然，你以为自己又为什么会听到有关这个世界的秘密啊，你真当我就那么地不小心啊。”
“其实，从第一眼开始，我便认定你了。”
“墨迭，我会是你的师父，会是你的兄长，会是能护佑你一生的人，但也，仅此而已。”微生轻轻地拍了拍墨迭的肩头，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道。
微生定定地望向墨迭放大了的双瞳，目光仿佛可以洞穿他的心。
“雏鸟初生世，未识真情时。墨迭，你又真的确定，自己分辨得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