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过往(1/1)
大约一炷香后,她们站在一处幽深的建筑前,鎏金牌匾上赫然刻着“栩羽苑”三字。
君梧沫转过头看向夜离栩道:“这是?”
“走,我带你进去。”话一落下,夜离栩便推开大门,拉着君梧沫的手朝里走了进去。
君梧沫看了一眼被他拉住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侧影,想起他一脸的神秘莫测,这次却并未甩开,因为她好似已经明白了过来。
不多时,夜离栩看着眼前残破不堪已经被摧毁了一大半的药园,庆幸道:“还好还好,没有被完全毁去。”
夜离栩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眼前仅存的草药,随后想起什么,又站起身来疾步朝屋中走去。当他点燃灯,见到满屋一片狼藉后,虽说早有准备,但仍是不由得悲从中来……
君梧沫跟着夜离栩前后脚进来,见他一脸心痛的表情站在药架前,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你,没事吧?”君梧沫轻声问道。
夜离栩神色恹恹,抬眼随意看了她一眼,又扫向满屋被毁于一旦的药材:“这些都是我前些年好不容易从外面弄回来的,皆是名贵稀有的品种,辛苦了一两年,好不容易栽活养大,晒干,结果夜城……”说到这里夜离栩神情变得更加悲伤、愁苦……
随后,他又很快地将它掩藏了起来,目光扫向地面,从地上拾起已经严重变质的一株药材,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你看像这个,那可是我历经千辛万苦从雪山上寻得的。这里的每一株草药都耗费了我不少心血,它们,在我看来就好比你眼中的“俗物”,弥足珍贵。”
登时,君梧沫一挑眉,这还带拐弯抹角的吗?内涵她?爱钱有错吗。她还就喜欢这些俗物。
夜离栩抬脚在屋中慢步走着,又将屋中扫视了一番,目光中的心痛之情不言而喻……
君梧沫上前两步,宽慰道:“不就是些草药吗,重新再找块地栽种不就行了吗。你要是没地,等事情了结后,我可以借块地给你,比如李府的空地。”接着她扫向满地已变质的草药,“还有,这些草药虽然珍贵、鲜少,但不代表今后没有,以后我帮你再找找。”
顿时,夜离栩神色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那好,看在你肯借地给我,愿意替我寻找‘绝世草药’的份上,”夜离栩绕过她来到屋角处,拿起一把锄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君梧沫见他这个架势,心中突然感到一丝不妙,该不会是现在就叫她去干什么苦力活吧?但转念一想立马又否定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走啊!”夜离栩回头看着她道。
君梧沫愣愣的被他带到了一棵桂花树前,然后见他放下锄头,挽起袖子,就开始自顾自地朝树旁的空地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夜离栩沾沾自喜从泥土里提起两坛酒,抬起头看着君梧沫道:“还好这酒还在没有被人挖去。这可是我小时候从父亲那里顺来的,一直都舍不得喝,后来就将它埋在这树旁,珍藏至今,算起来差不多有十年了吧。想着有朝一日能与重要之人共饮。”
“重要之人,”君梧沫看着他随口就是一问,“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四目交接,夜离栩认真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找到了?”
君梧沫看着他那炙热、真诚的过份的目光,垂下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不自在地别过眼神,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就这样给咽了回去了。
夜离栩眸光微变,垂下头来,另起话题:“当初离去时没来得及拿,幸而还在,就是不知味道如何?想来应该不错。”他将其中一坛酒面上的泥土抹去,递在君梧沫面前,“给。”
见她不为所动,夜离栩道:“放心没下毒,况且我今后可是要跟着你混的,若是把你毒死了我可就没地可去,没人可靠了。”
“可你不是说……”
“给你试试也无妨,毕竟一大早就叫你陪我来这儿。”他抢先一步道,“就当是报酬。”
“这可是陈年佳酿,上等的花雕酒,你确定不试试?保证你喝了此后其它的酒绝入不了你的口。”
言罢,君梧沫拿过酒将塞头拔掉,顿时酒香四溢:“不错,是好酒。”
“能从你嘴里出来,这酒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君梧沫随即白了他一眼,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两人坐在房顶,清风畅饮,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没有世俗烦恼,没有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一切都那么平静……
夜离栩朝自己灌了一口酒,神色悠远,望向远方熟悉的街道,仿佛那一幕幕就在眼前,不曾变……
“其实我小的时候特别调皮捣蛋,经常闹得鸡飞狗跳,惹得父亲和母亲他们十分头疼,但是呢他们又拿我没办法。”夜离栩用故作轻松、随意的口吻道,“你猜这是为何?”
君梧沫喝了一口酒,答非所问:“为什么?”
“因为我聪明啊。”
君梧沫当即朝他白了一眼:“你这就叫什么,”她顿了顿道,“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行,你说得都对。”
两人随即会心一笑。
夜离栩又继续道:“我这个人虽对朝野之事不感兴趣,喜欢闲云野鹤,游手好闲,但我读书用功啊,而且时不时的讨好一下母亲,所以只要我一惹祸便会跑到母亲那里去,父亲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自然便不会重罚与我。”
君梧沫道:“你倒是挺会躲,尽会耍些小聪明。”
“多谢阁主大人夸奖。”夜离栩端起酒坛往她手上一碰,酒坛相撞,响起一阵清脆悦耳之声。
君梧沫笑了笑,不语,随即就是一口酒。
夜离栩也笑着跟着喝了下去,心想:还好遇见了你。
随后他又继续往下道:“虽说父亲这人不适合当这主上,平庸,遇事没主见,但无疑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紧接着夜离栩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酒,似是要将那过往种种:痛苦、快乐、忧愁、痛恨……全都一一咽下。
“所以,当父亲得知我无心朝政,想在外游历不受约束,便力排众议提早让我在外立府,特意为我建立了这样一座府邸,同时还特意请了师父教导我轻功与医术,让我在外得以自保。”
君梧沫静静地、仔细地听着他的回忆,听他讲述过去的故事,当然必要时也会回上一两句。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极好的聆听者……
“可好景不长……”夜离栩又猛地朝自己灌了一口酒,低着头紧盯着房瓦,感觉胃部被勒住一样,手紧紧攥紧,“你说我要是早点反应过来,要是我听父亲的话,帮着父亲和大哥打理朝政,结局会不会不同?”
君梧沫看着他那一脸的憔悴,悔恨,眼神空洞,拍了拍他的肩,只能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可她等了半天却未等到回答,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时,夜离栩却忽然转过头来,带着违和的笑容,摆摆手,声音沙哑道:“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啊。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君梧沫看着夜离栩眼底的一片怅然,不语。她知道这不仅是说与自己听。
更是夜离栩他自己说给他自己听的……
就这样,两人在房顶上、在熹微里,一人说,一人听……
时间就如同手中的酒,一点一点的流逝殆尽……
不多时,东边已泛起一片鱼肚白,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范围越来越广,被照耀过的地方一片金黄,光芒四射……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那些个看守的士兵该醒了。”夜离栩起身道。
与此同时,通往夜城的官道之上,一群兵士浩浩荡荡,且个个都身着金色戎装,从旁护着一辆金顶马车,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