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幻镜（1/1）

司沫回来的时候，众人只见她怀里抱了个雪白的小兽，纷纷侧目交头接耳，这法器还能是一活物吗？小白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个劲儿地往司沫怀里拱，司沫见它实在是害怕，便把它揣进了自己衣襟里。

规则中让带法器是为了考验驾驭器物的能力，并不是随便一件法器都可以轻易使用，但确实没有明确规定不能带活物。

因此这件事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大家还是井然有序地等待着试炼的开始。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到了，钟声再一次响起，意味着没有后悔可言了。

众人逐一在幻镜前站定，一个接一个地从镜面中穿过，幻镜里每个人面对的场景都不尽相同，都是对自己心底最恐惧之物的映射。

司沫踏入镜中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笼罩全身，像是浸在冰霜里，又像是飘在水雾中，眼前是烟气弥漫，却又很快散开，她终于看清身处何境地。

她深陷一片黑暗之中，是真正的虚无，巨大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向她围拢过来，恍惚间以为自己还闭着眼，什么也看不到。她感受不到温度，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五感被屏蔽了般，都丧失了功能。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是否还活着，如同一具朽木，丝毫动弹不得。好在脑子还可以思考，但这更加加剧了她的无力感。

司沫不知道的是在幻镜之外的众人也看不到她。每一位进入幻镜的试炼者所经历的画面，都会以影像的方式实时地浮在空中呈现出来，算是比较中阶的法术——浮影。但是本该呈现司沫的浮影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顿时引来一阵哗然。云景则是紧紧盯着那块漆黑的浮影，似要将其盯个窟窿出来。

荣桁也看着那片漆黑皱起了眉头，单手支撑着下颚，转头问云景：“你怎么看？”

“静观其变。”云景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语气，听不出有任何的担心。

荣桁又扭头看了半晌，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就是你中意的小徒弟吧。”他用眼神示意他们前方的那片黑色浮影。

云景难得的直接承认了：“是。看来不笨么。”

荣桁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我一直都很聪明的好不好？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没说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那片黑色突然有了变化，一个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而此时的司沫，虽然仍旧处于不能活动的状态，但她终于对外界有一些感觉了。

在她刚进入幻镜的时候，小白便从衣襟里钻了出来，趴到她的了肩头。小白不受幻镜的影响，依旧可以自由活动。

小白见司沫一动不动，有些着急了，发出“呜呜呜”的哼唧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司沫的脸，可是司沫一无所觉。小白又伸出小舌头舔着司沫的脸颊，奇怪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被小白舔过的地方竟然有了感觉，她能感受到一股湿热顺着脸颊开始蔓延。

小白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换了个地方舔得更加卖力了。不一会儿，司沫的整张脸都变得湿湿的，全是小白的口水。

“小白，好了，不舔了啊。”司沫能说话了。虽然还不能动，但她已经恢复了一些五感。

眼前也不再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隐约能看到一点其他东西的轮廓，司沫只觉得分外熟悉，于是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哪里见过。

她想起自己在林中奔跑，去朝露台晒太阳，听着茉莉姐姐的唠叨，再然后是云景上神和他的光明殿，她似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她的世界开始丰富起来，有了朋友，也马上要有师父了，她也不会再是那个终日困于黑暗之中，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小姑娘了。

思及至此，心中的那抹空虚终于被填平，司沫渐渐感到恢复了知觉，她终于能动了。她亲亲小白绒绒的头顶，将小白抱在怀中，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力气。

但随着她每走一步，周围的景象就愈发清晰一点。不知走了多远，周围的景象才完完全全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一片混沌的废墟，到处是残垣断壁与七零八落的断肢，有的埋于墙皮之下，有的则挂在屋檐之上。血迹早已干涸凝固，在黄土中蜿蜒，斑驳点点。风尘卷起漫天黄沙，迷了司沫的眼。空中一轮血月诡异至极，明明是白日，那月亮却没有西沉的迹象。

司沫很是奇怪，她从未到过这种地方，为何会觉得熟悉呢？就像是大梦一场，醒来将一切都忘记了，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在，甚至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怅惘孤寂之情，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目睹了如此凄清荒凉才会产生的情绪。

幻镜之外，到此显示司沫的那片浮影终于也有了相应的完整画面，画面里的小姑娘看起来渺小极了，鲜艳的裙摆随风而起，与灰败枯黄的场景格格不入，像是兀自闯入一般打破了久违的平静。

云景却是看着这副场景不知在思考什么，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这一不起眼的动作引起了祁春的注意。她本就对云景颇为关注，自是不会错过云景任何反常的小动作，这让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危机感。

祁春很少见云景如此上心一件事，她也听说了云景此次有收徒的意愿，心中更加不安，具体在不安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轮血月愈来愈大，直到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压迫感扑面而来。司沫躲到一处坍塌的墙角下，大口喘着气，那轮血月带给她的窒息感太过强烈，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脑子又陷入了混乱之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快到来不及捕捉，那是自己吗？司沫头疼欲裂，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却像陷入了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忽地她感到指尖一疼，脑子瞬间恢复了几分清明，便看到小白正咬着她的手。

“小白......”司沫喃喃出声，她得快点离开这里了。

司沫单手拖着小白，扶着墙站了起来，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蓦地抬头直直逼视着那轮血月，她不能再让自己乱了心神。她此时已然明了，这个地方会无限放大自己内心的感受，任何负面的情绪都会带来身体上的反噬。

其实她内心深处是最怕孤独的，总是觉得自己已经习惯罢了。但世上本就没有必须习惯之事，皆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和骗过自己不得已的掩饰。

司沫曾经将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掩盖在了习惯之下，几乎骗过了自己。她从前的世界太过单调，但现在不同了，她的心中已经有人可念，有物可想。那种漆黑阴冷、孤身一人的日子她再也不要回去了。

她面对着血月闭上了眼，想象着自己身处朝露台上，周身沐浴在阳光之下，大片的温暖的阳光，甚至有些晃眼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