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想哥哥(1/1)
要不是自己还身负艰巨任务,脖子上还悬着一把洛家四兄弟合抱着准备狠狠砍下来的大刀, 林鸟真想把脚踩在椅子上窝着磕把瓜子,太有意思了,这对父子跟演相声似的。
洛连灯估计是见过刘子希此等行为, 并没有展现多惊讶的样子,道, “既然当天刘二爷并没有出去,想必真凶即为府中之人,刘老爷可以将人全数聚集起来,我有办法找到是谁下毒。”
刘武似是不屑,可是刘管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也就同意了,没办法, 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不一会,偌大的院子里或站或跪,乌压压挤满了人。
刘管家按照洛连灯的吩咐,让人全部伸出手,互相检查指缝间是否有红孢。
众人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对方的手,时不时低声传来叫嚷声。
“呀,你手真臭,是倒恭桶没洗么!”
“平时没注意,你手怎么这么小,能握的住红缨枪么!”
“二狗,你这手摸着怎么这么嫩,你该不会女扮男装是个姑娘吧!”
“滚蛋, 老子能把你举起来绕校场跑二十圈。”
……
林鸟也不知道洛连灯要做什么, 她歪头看过去,发现洛连灯径直往后排角落走去, 那里孤单的跪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没有参与周边的打闹,也没人去检查他的手。
随着洛连灯的靠近, 他似是抖了一下, 随即慢慢抬起头。
“对不起,小睿的哥哥,毒是我下的,让阿离和小睿蒙冤了。”
洛连灯将他带到前面,刘管家上前一看,果然他十指指缝之间, 有着明显的红粒。
“小想,你,哎,你这是做什么……”
刘想不答,朝刘管家叩了个头。
“多谢刘管家平日照看之恩,只是这个仇, 我必须要报。”
刘离猛的站起,就要冲过去,却被沐橙信大手一捞,又按回椅子上,“坐好,听。”
刘子希也很诧异,这刘想,当初还是自己看他可怜,将他捡回家的,本想让他当自己的小厮,可他却跪下称自己愚钝,恐做不好差事,求留他在后院打杂。
刘子希身边的书童小厮也不少,看人家不愿意也没有强求,就把刘想交给管家安顿了。
他性子野,平日喜欢各处浪着玩,后来又被刘武捏着耳朵送进清韵书院开始了寄宿读书,便没怎么见过刘想了。只是偶尔听到两句书童小厮间私下的对话,说此人极其孤僻,不喜与人交谈,不过倒是个心善的,别的下人不想去二爷院里做事,求到他头上时,他虽不说话,但也愿意和对方交换差事。
刘子希蹲下身来,“那个混蛋,是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了么?”
刘想怔怔的看着他,眼里蓄满了泪,又准备叩头,刘子希却一把拦住了他,“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能告诉我么。”
刘想坚持叩了一首,随后道,“对不起少爷, 从一开始我就骗了你。”
他用手背胡乱的抹了抹泪,“我听说刘家少爷虽爱玩乐但心性单纯,就故意在少爷常去的地方等着, 少爷见我可怜,也如我所愿将我带进府里。”
“管家伯伯赐名时,我说我原本叫阿想,求了这个名字,可是我一个从小就无父无母的乞儿,在没遇到哥哥前,根本就没有名字,阿想,是哥哥的名字。”
眼泪又漫了出来,他却顾不得擦,任由它们一滴一滴砸在面前的地上,“我从小身子就弱,一同行乞的人,受了别人的气经常发泄在我身上,就算有好心人看我可怜,给我的馒头和铜板,也会被他们抢走。”
“您还记得四年前的那场大雪么?”
刘想虽看似在问刘子希,目光却像是透过了面前的人,凝在远方,“那年真的好冷,我以为我一定会被冻死,可是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在城外废弃的城隍庙里,身上盖着衣服,身边有堆稻草生起的火……”
他伸手虚空抓了一下,似是想留住那抹温暖。
“是哥哥救了我,他的衣服也不厚,却披在了我身上,哥哥说他身体好,一点也不冷,他骗人,他明明被冻的发抖。”
“哥哥说他叫阿想,让我叫他想哥哥,可我却觉得这个叫法害臊,不肯叫。”
刘武一个大老粗显然不想听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他根本不在乎刘想的哥哥是谁,只想知道为什么要下毒。
刘子希打断了他的催促,“哎呀,烦死了,你急什么急!让他慢慢说!”
“哥哥长得很好看,所以有些姐姐婶婶们,时不时也会给他一些吃的,一个人吃勉强能饱,两个人却不够。
哥哥会把大半吃的都给我,然后自己出去,说是没了我这个小丑八怪,那些大姐姐小姑娘会给他更多,他要自己吃饱了才回来。
可是我偷偷跟着出去过,他根本就没有再要到吃的,这年头普通人家哪有多余的饭给别人呢,大户人家就是下人也是一个个趾高气扬,遇到脾气差的,打人也是常事,我们这种讨饭的, 是不敢去的。”
刘离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刘想主动和别人接触的场景。
那也是一年冬天,后门来了一对乞儿,个子高点的那个跛着腿,矮的那个瞳仁没有聚焦,显然是个瞎子,两只手死死抓着前面那人破烂的衣摆。
两人瘦的都没了形,手上都是冻疮,他们得了一碗热粥,正千恩万谢的准备离开,却被刘想叫住了,他当时觉得奇怪,索性也无事,就在角落呆了一会,结果看到刘想不一会儿就急匆匆的抱着两件棉衣跑来。
虽说外面经常传出期武馆打死下人的说法,但是除了刘仁和他那群随侍外,其他主子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苛。
每年冬天,刘管家都会给下人们发一件棉衣,期武馆因为常年要置备大量学徒的衣服,所以和城里的绣坊早有合作,每年下人过冬的棉衣料子都是采用统一不变的黑色棉布。
可是那一年,小少爷和绣坊少爷打赌输了,于是下人们由每年一件棉衣变为两件,那年的料子也由黑棉布变成了价格贵很多的绿缎子。那年,除了挨揍的少爷和大出血的老爷不开心外, 全府的下人们,干活都格外有劲。
很多下人是不舍得穿这件新衣服的,有的想着等过年了穿上体体面面的回家,有的则想给家里人留着,这么好的衣服,就算是低价卖出手,也能换些银钱让一户五口农家吃上一两个月的饱饭。
所以,除了那些从牙行买来的无父无母的下人,其他人大多还穿着旧衣服,虽然已经洗了多次并不暖和了。
看到那两件新棉衣,刘离和瘸腿乞儿都惊住了,他也不顾隐藏了,冲了出来。
“你虽是好意,但是这衣服他们穿了并不合适。”
刘离显然也明白过来,这对乞儿无自保能力,穿的太好会立刻被殴打抢走,没有食物没有棉衣没有药吃,他们二人必定会死在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