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活的堂堂正正(1/1)
红鲤扒拉着窗子,自窗子小小缝隙看着外头的动静,一会眯眼一会咬唇的,模样滑稽又可笑,安锦舒坐在小几前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那条锦帕愁容满面,苦恼不已。
“小姐,叫花子已经被婆子领走了。”
红鲤扭头知会她。
“红鲤姐姐,你说我救他留下他是不是错误的,他本不应该是如此命运的。”
安锦舒幽幽道,红鲤关上窗子走到她跟前,然后直接伸手把那帕子拿了过来。
“哎!”安锦舒伸手要去抢,红鲤却把手背在了身后防止帕子被她夺去。
“小姐,你既然铁了心要留下他何须在担忧这些有的没的,小姐救他于水火,在都护府后院做活再不济也比他在外头遭人鞭笞衣不蔽体要好,他若是块金子总归会发光,他若是块锈铁小姐就算样样给最好的他还是烂泥巴扶不上墙,这物件奴婢帮小姐收起来,小姐也莫要在因那叫花子苦恼了。”
红鲤的话叫安锦舒有些哑然,她说的在理安锦舒也觉得是如此。
既然她已救人也已决心留下他那何苦在自寻烦恼,现在人已被她遣去后院,若没有意外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
但安锦舒总觉得温衡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她纠结一下叫红鲤附耳过来,她悄悄与红鲤耳语几句。
“知道了吗?”
她问。
红鲤点点头:“奴婢明白。”
当天午间一辆简陋马车自都护府后院出发疾驰往城外而去。
温衡不安的坐在马车中听着外头车夫驾车的吼声与呼啸而过马车的风哨声接受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他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望着某处,小姐不要他了,因为他惹小姐生气了,小姐厌恶他,因为他是个废物!
温衡的视线慢慢聚焦,然后定格在自己的手腕之上,他缓缓抬手,慢慢慢慢靠近自己的唇。
当冰凉的唇触到手腕的一瞬间他仿佛得到救赎一般张口狠狠咬住了脉搏跳动处,眼中透着嗜血的红芒。
他的牙齿在此刻变成了锋利的兵器,而他的手腕成了没有感知的烂肉,只见他嘴角很快便流出了鲜血,他仿佛觉得不够,眸子透出狠色就要在使劲。
“哐当!”
马车外传来巨大声响,接着马车被未知的东西撞飞,大力颠簸之下,马车内的温衡被惯性甩至马车木壁上随着马车落地重重砸回甲板之上。
胸腔传来刺痛之感,让温衡恢复了人的感官,他捂住胸口惨痛呻吟,手腕的咬伤正潺潺往外流着鲜血,他所躺的那一片很快便被鲜红血液侵染,随着时间的流逝温衡感觉生命仿佛也从他身体中抽走。
「你这条命是我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
就在温衡认命般闭眼之际,他的脑海中却突然响起安锦舒愠怒的声音。
他倏然睁开眸子,颤栗的抬起那条被咬伤的胳膊死死捂住,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他用尽全身力气敲打马车。
“救命.....救我!”
他不能死,他还没有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不能辜负小姐的救命之恩,他不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废物。
“救我.....”
马车幕帘被掀开,一股血腥之气夹杂着寒风飘进马车,温衡涣散的瞳孔似看到一道黑影,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朝那人伸出手去。
“救......我......”
我字堙灭在寒风之中,下一刻他直直倒下,不省人事。
温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手腕上被处理好的伤口以及周围弥漫的草药味都在提示他,有人救了他。
他摸索下床,屋中黑暗不见五指,他心慌的想去点灯。
可他脚刚落地,黑暗中便伸出一柄冷剑,抵上了他的喉咙。
“不许动。”对方声音嘶哑,透着不可抗拒的威慑。
温衡以前不怕死,甚至自残咬断手腕时他都不曾怕过,可如今他只想活着,于是他收回脚,回到了床上。
“你是谁?是你救得我?”温衡看着黑暗中的人轻声询问。
而回复他的是死寂的沉默。
就在温衡不抱希望准备放弃追问时,黑暗中传来轻缓脚步声,接着一盏灯笼与一双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是我救得你。”来人瞧不清面容,可温衡听见这声音时却愣住了。
听声音对方最多不过十二三岁,他眯眼想瞧清对方真容,可不论他如何瞧,都瞧不真切。
“你是谁?”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温衡呆住,他是谁?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个自小被抛弃在山野长大的野孩子?一个被贩卖被殴打人人嫌恶的叫花子?他怎么会知道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今天之前他以为都护府是他的家,可如今那里是他再也回不去的人间仙境,既是仙境又怎能叫他这等卑劣之人玷污呢。
他泛出苦笑:“我是为天地所不容之人,如今留着这条贱命也不过为偿还她人救命恩情罢了。”
“就如此模样偿还?”
黑暗中的人无情的嘲讽他:“唇齿相撞说的言语不过是口上功夫罢了,你是要一辈子做一个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
温衡顿时脸色青白,唇齿发颤,对方说的没错,他难道就这般模样偿还对方恩情?他如此德行如何能还的了。
他的身上散发出的死气没有瞒过来人的眼睛,下一刻黑暗中的人缓步走出,露出真容来。
温衡见着来人瞳孔放大骇然惊颤。
“你,你是.....四少爷。”
顾卿辰俯身身后人为其搬来太师椅,顾卿辰一撩衣摆稳稳坐下。
他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幽如毒蛇,浑身散发的可怕压迫感叫温衡后背生出冷汗,忍不住的颤栗。
“你见过我?”顾卿辰似笑非笑注视着他。
在他的视线下温衡只感觉自己心底那些阴暗心思都原形毕露,无处遁逃。
温衡这十几载以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煎熬,纵使在那下三流的庄子里吃着生蛆的猪食,被那些畜生日日鞭笞殴打,被打的半死时扔进冰天雪地自生自灭,他都没有这般煎熬过。
面前人的眼神仿佛能透过他的灵魂,看到他那些心底深处不想叫人知晓的龌龊。
他怎么可能没见过他呢,多少个白日他躲在廊壁后看他来繁锦阁,进入那间他永远进不去的屋子。
见他没回答顾卿辰也不恼,只道:“若论起救命恩情,我也救你一命,你又该如何报答?”
温衡看向他,眼神无丝毫求生欲望:“只一副躯骨可偿还。”
顾卿辰笑了,下一瞬语气寒到了极点,看着温衡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一个私人,我需要的是你替我卖命,对我忠心不移。”
温衡那毫无生机的瞳孔中有了一神采,他以为他听错了,于是他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是我?”
“很简单,你身世简单,无亲无故,效忠我,于你于我都有好处。”顾卿辰说着便有一人自暗处走出端出一卷卷轴。
“你若同意便签了死契,若是背叛,受千刀万剐之邢。”
温衡指节死死攥住衣角心中天人交战,他知晓此刻的他没有任何资格与对方说这话,可他犹豫良久还是问了句:“跟了你,有何好处。”
顾卿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瞰着他,这一刻他的身影在温衡眼中如高山仰止,让人忍不住想膜拜。
“能叫你活的堂堂正正,在不受人欺辱,能叫你摆脱这悲惨命运,去报答你那救命恩人的恩情,如此,你可同意。”
能叫你活的堂堂正正,在不受人欺辱,能叫你摆脱这悲惨命运,去报答你那救命恩人的恩情.....
能叫你活的堂堂正正,在不受人欺辱,能叫你摆脱这悲惨命运.......
能叫你活的堂堂正正......
很久以后的温衡想起这一夜的对话,他都会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以及那一句......
“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