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 章 乔婉娩10(1/1)
一灯如豆,昏黄的烛火在墙上拉出了一道飘忽的影子。
“唰……”
又一张纸被扯下,团成团,扔进了火炉里。
阿娩急喘了几口气,疲惫的按住眉心,素白的长袖上点点墨梅无比醒目。
“噼啪~”
烛花跳动,烛泪滴落烛台,落了厚厚一层。
过了不知多久,她重新提起笔,笔下的字迹终于不再颤抖。
“阿娩得君爱护,相伴相随几载,永刻于心,知君胸怀广大,令阿娩敬仰,骄傲,又叫阿娩惶恐。”
“君爱江湖喧嚣,爱武林至高,阿娩只能紧紧跟随君身后,疲惫不堪……”
“君终如日光之芒,何其耀眼夺目,然……”
阿娩笔尖停在了半空中,直到那滴浓墨快要滴下,方才重新落笔,纤细的手指苍白一片。
“然,谁人又可一直仰视日光,阿娩心倦,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以此信,与君诀别……”
“永祝君,身长健,岁无忧,还却平生所愿。”
“阿娩留。”
“咳咳……”
放下笔,阿娩颤着手抵住唇剧烈咳嗽起来。
“噗……”
她连忙抽走了那封信,红梅点点落到了下面的白纸上。
“咳咳……”
心口的疼痛仿佛牵动了四肢百骸,她叠信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好一会儿才把信装入信封,放到了一边。
收拾好桌面后,她才重新拿过,在信封上写上他的名字。
她只有十年,二十年,可是他还有一生。
如此这般,便好。
放笔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了画缸中唯一一卷画,她下意识伸出手,却在要触及画卷时,苍白的手指一点点蜷缩,攥成了拳。
“扣扣!”
“小姐,该休息了!”
“好。”
带血的东西被扔进了火炉,火苗瞬间升腾,眨眼间便吞噬了一切。
“吱呀~”
她拿着那封信打开了门,寒风一下席卷了全身。
“小姐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多冷……小姐,你的眼睛……”
“烛火熏着眼睛了。”
“这样啊,明日我让阿三重新换一种烛火。”
“嗯。”
“这封信,”她把信给她,轻声道,“把信送到四顾门,送到相夷手上。”
“是!”
阿柔收好信,“小姐我明日便让人送,快回房休息吧!”
外面漆黑一片,月亮星星也没有,只有廊下悬挂的灯幽幽亮着光,院中的树影晃动似鬼影一般,这条长廊也显得无比漫长起来,漫长的瘆人。
阿柔紧张之下,也没有发现小姐的异常。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让人去送了信。
听回来的阿三说,四顾门似乎出了什么事,气氛紧张的很。
问是什么事他也说不清,阿三不像阿二和谁都能聊的来,他生性沉默寡言,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没打听。
好像是什么副门主出事了,说是金鸳盟干的。
李门主也不在,小姐说要交到李门主手上,给其他人也不合适,他就放到了李门主房间里了,他回来应该会看到。
阿娩眉尖一蹙,“副门主?单孤刀?”
“对!”
阿柔小鸡啄米样的点头,她知道的比阿三多。
“这个副门主离开四顾门,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和金鸳盟对上了,金鸳盟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次门主都去了,怕是不太好了。”
她似乎有几分惋惜,也仅仅止于此了,说实话,那个副门主在的时候,她对那个副门主就没多少好感。
看上去正义凛然的样子,她偶然间见到他背地无人时眼神阴鸷,就跟毒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单孤刀是相夷的师兄,对相夷关怀爱护,对她也温和亲善,可她有时候总觉得这人脸上像带了一层面具。
说不出来的不和谐。
她也仔细观察过他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他演技太好,还是她直觉出错了,也没察觉到不对。
相夷对他信任的很,比起肖紫衿这个结拜兄弟,他对单孤刀可太好了,比亲兄弟还亲,她有些话也不好说,说出来也没有证据,反而像挑拨他们师兄弟感情一样。
相夷的性子就是那样,一旦信任一个人,便是全心全意,没有一点防备。
她有时都担心他这样早晚会吃亏,人心易变啊!
可相夷太骄傲了,与其说他是信他们,不如说他是信自己。
在他们没有做出背叛他的事前,他不会轻易怀疑一个人,可一旦有一次背叛,他便再不会原谅。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的世界非黑即白,活的鲜明夺目。
可有的时候过于执着便是偏执,容易受伤。
“今日腊月二十几了?”
“腊月二十五了,再过几日就是腊八节了!”
“快过年了啊!”
阿娩放下账本,抬头看外面昏暗的天,眉心微蹙。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重新拿起了账本,道。
“去把阿大叫过来。”
“是!”
阿柔出去没一会儿,一个青年男子进来了。
“各地抚幼院的冬衣年货这些送去了吗?”
“送去了小姐!”
回答的是一个面容平凡到过目即忘的男子,就像他身上的灰衣一样不起眼,只有偶尔眼里闪过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九州十四城的商会都在几天前把东西发放下去了。”
“今年抚幼院出来的一批人有些拿了银子自己生活,有些选择进了我们商会和工厂,有些想进江湖的也随他们意,按小姐说的,让他们自行选择出路。”
“嗯。”
阿娩点头,眼神赞许,随后正色道,“另外,每个商会之间一定不能让人发现联系。”
她身在江湖,也没忘记这还是一个封建皇朝。
一个商会或许不会被皇帝放在眼里,可她所有商会一旦暴露出来一定会被皇帝盯住,说不定会成为另一个沈万三,她已经掌控了这个国家大半经济命脉,足以动摇国本了。
不仅衣食住行,吃喝玩乐,连盐铁也渗透了一二。
起初她只是想建几个抚幼院,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这世上有光就有暗,犯罪杜绝不了,可若是能减少也好。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这辩了千古的课题。
她想绝大多数人不是生来就恶,童年的苦难将会如影随形伴随人一生,甚至会让人走向恶的一端,若是她能力所能及予他们吃饱穿暖,教他们一技之长,引他们走向正道,那也算有意义,也算不辜负上天额外给予的生命。
只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首当其冲的难题便是,钱。
抚幼院越来越多,祖父留下的钱财足够她一个人挥霍一辈子也用不完,可对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的妇幼院来说,杯水车薪。
于是只能开源。
这一动,就收不住了,摊子越铺越大,纵横交错似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了整个江湖朝堂。
阿娩没有野心,可她知道别人不会相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存在一旦威胁到别人,等待他们所有人的将是灭顶之灾。
阿大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属下明白!”
这些连阿柔都不知道,只知道每年阿大都会回来汇报商铺收益,她只当是乔家原本的商铺田庄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