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亲爱的怪物-2（1/1）
她说。
十八岁前的他，自信、勇敢、热情……似乎所有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所以，很庆幸，遇见了那个时候的他。
那年，高考结束，他正常发挥，考上了理想中的专业。我呢，虽然对做医生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如果他在，我也有信心可以做好的。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
吴叔叔因为工作的关系在美国学习，吴阿姨因为进修也去了美国。本来暑假他跟亦然都要去的，但是在上飞机的前才发现护照丢了，所以就没去成。
到如今，我才知道，不是不小心，而是他不想去，所以故意弄丢。
吴阿姨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便让外公把他接回乡下住。
再然后，就遇到了你。
不久前，他还跟我聊到了你们的第一次见面。他说，遇到你之前，也接触过几个跟你差不多处境的孩子，最多也就觉得他们懂事的让人可怜罢了；可是，见到了你，就疼到了心里。所以，忍不住对你好，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包括他自己。
我想，你也感觉的到他对你的不同，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小，不知道这种感情意味着什么。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的。无奈的是，感情这种事，越是克制越想得到。
他说，如果不是那天汽水洒了你一身，他不至于没有克制住自己，你们……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说，那天，你明明痛的面目狰狞，泪流满面，却死活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他说，你什么都懂，只是因为曾经对你好，所以，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不堪，所以，不吵不闹，默默忍受他禽兽不如的行为。
只是，他没想到，外公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看到了床上的不堪，看到了你俩的赤诚相对。
他说，那一刻，他不害怕罪行被揭穿，也不害怕被人嘲讽。他唯一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所以，在外公将他推走的一瞬，拿走了你身上仅剩的两样东西——戒指跟项链。因为你曾说过，那是奶奶送你的十岁礼物，很重要，所以，他在想，如果再也见不到了，至少还能睹物思人。
他没想到，你们还会再见面。也没想到，你竟然不记得那些事情。
他说，不记得，也是好的。重新开始对你们俩的关系是有益的。只是，如果不是外公即将离世，也许他还会被蒙在鼓里。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那些事情。外公以为我至少知道一些，毕竟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些年了，所以在临终前让他一定叫上我。后来我去了，才知道你跟他之间的事，也知道了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外公说，害怕事情暴露，给他惹来牢狱之灾，所以，在将他锁在车里的那段时间找来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舅舅。然后，将你们关在一起，并给他喝下了一种自制的药水。
用外公的话说，舅舅本来就不学好，周围的人都知道。如此一来，祸端自然不会落在他身上。
只是，外公没想到，那个药效那么强大。送完他回来，你跟他舅舅都不省人事。只不过，你更加严重些，流了一床的血。
再后来，你就被送进了医院，并且得到了赔偿；而他舅舅，则被送去了监狱。那件事情，在当时很轰动，不过，那时候的网络没有这么发达，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外公说，为了弥补他的错失，给了你父母很多钱，不过被你父母拒绝了；他也知道，有些过错是钱也无法弥补的，所以，自责到了最后一刻。
他知道之后，愤怒、自责、无奈……不进食。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因为外公的离世才会如此，只有我知道其中的因果。更无奈的是，我无处可说。原本以为，知道了他的秘密后，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虽然他的确这么求过我，但还是没能走到最后。那个时候，他跟我说，不能伤害了你那么多之后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同你一起，所以，他求我，求我把你俩的关系切断，因为他做不到。后来，你走了，但是他又病了。
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发生那件事不久，他就生病了，抑郁症，并且，他还很排斥看心理医生。惊奇的是，不久后，不药而愈了。但是，你走掉的那三年，他又生病了，更严重了。不仅仅残害自己，也伤害周围的人。所以，我带他去看了你。见到你之后，状态就好多了。自那以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带他去你工作的地方，如果我没时间，就由谷亚载他去，那时候他的状态很不好，我们不敢让他一个人出行。慢慢的，他开始恢复正常，听谷亚说他时常去看你，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晚。再然后，他跟我说，即使最后鱼死网破也没关系，至少曾经好好的在一起过，对他来说就够了。
那封信，她也看了，同黄艾柔说的无异。
只是，她没想到，如今的他变成了这般模样。
命运不是一般的捉弄他俩。
她不恨他，一点也不，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同他继续生活。
安然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室内一片漆黑，此刻，夜已深。
缓了缓，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踌躇中，手机还在震动，安然按下接听键：“您好？”
“安然……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焦虑，却是熟悉的。
“是。”安然坐了起来，“亦然，是吗？”
“是。”
安然不知道何亦然为什么会联系自己，而且还是这个时间点，但心脏已经不自觉的加速跳动了。她似乎猜到了。
“安然，这么晚打扰你真是抱歉……”
听到何亦然略显生疏的话语，丝丝凉意从心里渗出。
“安然，我哥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找到……”何亦然的话没说完，安然就打断：“你说什么？”有那么一瞬，安然希望自己听错了。
“你走了之后……我哥就不见了……”
“……”
“我……安然，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我不知道，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吗？”
电话那头，静默。
“如果找到……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可以。”
“谢谢！”
挂掉电话，安然便换了衣服，出门。
其实，安然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如果是以前，她的确有自信能够找到他；如今，什么都忘记的他会去哪里呢？
没有目的的晃荡，只不过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如果撇去工作的因素，安然觉得算得上生活规律的人。所以对她而言，深夜外出是罕有的。上一次，好像是因为决定与他的分离。
那个时候，她没觉得天崩地裂，也没有放弃生活的打算。而是想着怎样变得更好，更强，从而，更有自信的站在他身边。后来，他来找她，他们重新在一起。那些年，过的很好，不能再好了，所以，对他，始终是恨不起来的。如今，他失去了记忆，变成了什么都不会的“怪物”，她想却还是没办法重新走到他身边。然而，他的“消失”却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无力，也让她意识到，她什么都不怕，只是因为他在，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
她想到了所有可能与不可能，除了担心和害怕，再无其他。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却没有一丝归属感。而唯一有好感的时光也是与他一起。
走了好久，也站了好久。累到不行，便在一个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下。
脑袋里回旋的都是他清亮而温暖的声音以及如靥般的笑容。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人烟逐渐丰盛，天空澄澈，太阳也开始散发出光和热。
安然呆坐着，接受别人各样的眼神。手里握着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起。
她在想，那个人，会不会再也不见了？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是啊，她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想退路了。但此时，她无路可退。
从大脑传来的空虚撕扯着她的心，也拉着她的身体下坠。
无可奈何，便坐上了刚刚驶来的公交车。
没有目的地，也不需要目的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他。
可能因为缺乏睡眠，所以头昏脑涨；再加上摇摆不定的车厢，安然只觉得胃在翻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毕竟，太久没有进食了。
“你手机响了。”身边的人没有耐心的拍了拍她，她看向那个人，那人提醒完又皱着眉头低头玩手机。
听筒里传来的消息让她多少恢复了些体力：“安然，找到我哥了。我们现在正往医院去。”
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怪物”在那边嘶吼着什么。
“你们别……”安然想说“你们别伤害他”，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就改了口：“我马上过去。”
下了公交车，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便合眼休憩。
到了医院，安然直接奔向了“怪物”的病房。
刚出电梯，就听见“怪物”的嘶喊声：“你们……放开我……”
“放开我……”
“别碰我……”
“……”
安然走进。
病床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有医生，有护士，还有的都是她熟悉的人，是他的亲人。
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她说：“你们……在干什么？”
音量不大，却引来所有目光，而“怪物”的呐喊也戛然而止。
通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安然知道“怪物”呐喊的缘由。没有任何思索，她就冲了过去，夺下了医生手里的针管。
医生错愕。
随后，她就没有任何预防的被“怪物”抱满怀。
“安然……你骗人……”
“安然……你骗人……”
原本口才伶俐的“怪物”只会重复的呜咽的说着一句话。
他攥的很紧很紧，像蛇般缠绕着她。
安然没有挣扎，而是将头埋进他的脖颈，闻他独有却熟悉的气味。
有人来，有人走。
有人叫他，有人叫她。
然而，此时的她，除了困和累，再也无其他感觉。
醒来时，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
面对陌生的环境，她用了些时间缓过神来。
“安然，还早呢，再睡会儿吧。”“怪物”焦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有回应，只是抓住他附在她身上的手，依旧温暖而干燥。只是，手背的抓痕有些狰狞。
放在手边，亲了亲。
身后“怪物”用欢愉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的转身抱住了“怪物”，流了泪。
“怪物”惊慌失措，随后，跟着她，也哭了。
晏清然与何庚年走进病房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