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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木偶(7)(1/1)

子时。

刘海生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用力搓了把脸,脑海中反反复复想着的都是在百草堂时南锦衣与他说得那些话。他年少离家,一直盼望着能与母亲团聚,好容易回来,却已到了母亲弥留之际。子欲养而亲不再,这让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起身,开门,轻手轻脚地来到母亲门前。

他原是想多看母亲几眼,待到门口时,却见房间里头亮着灯。

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落到高高的门槛上,折射出一道窄窄的影子。透过门缝,他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床上,嘴里不停的念叨些什么。

刘海生很想知道母亲说什么,就把耳朵贴在门上。母亲似在与人说话,而那个人似乎是他的父亲。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舍不得幺儿。”

“走吧,放心的走吧,该投胎投胎,该做人做人,下辈子早点儿成亲,别像祸害我一样再祸害了人家。”

“苦?不苦!那些难熬的苦日子都已经过去了。怨你?不,我不怨你,这都是我的命!行了,走吧,再过一会儿天都亮了。”

刘海生还想听时,家里的大门突然有了响动,他走到院子里去看,发现有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影子很是模糊,从身旁经过时有隐隐约约的铁链声。刘海生觉得好奇,想跟着那两道影子,可它们很快就消失了。院子恢复了平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转身,看到母亲。

月光下,她的脸色很白,人显得异常消瘦。母亲叫他幺儿的时候,他注意到母亲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有些古怪,但哪里古怪,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娘,您怎么起来了?”

“幺儿怎么起来了?”母亲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娘!”见母亲转身,欲回房去,他赶紧唤了声:“您是不是想我爹了?刚刚,我好像听见您在跟我爹说话。”

“想他干嘛,他都走了那么些年了。”母亲絮叨着:“人老了,这脑子就不管用了,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些旧事儿。是娘的说话声太大,吵到你了?”

“没有,我是听见了大门响才起来的。”

“这门破了,该修了。”母亲说着进屋去了。

刘海生本想跟进去,母亲却已经掩上了房门。

说也奇怪,就在母亲掩门的时候,院子里无缘无故地就起了一阵冷风。深秋时节的风竟然比冬天刮的还要刺骨,他忍不住搓了下胳膊。

第二天,仍与之前一样,母亲紧闭房门直到快晌午的时候才出来。

百草堂,一男一女从铺子里滚出来,姿势流畅,落地狼狈,很快就吸引了一众围观的路人。

路人分为两拨,一波是赶早起来做生意的,不是挑着担子就是背着筐。一波是起来吃早饭的,手里拿着的不是馒头就是包子。两拨人挤在一起,显得整个安平县特有生活气息。

男人掐着女人的脖子,女人扯着男人的头发。

男人要女人松手,女人要男人去死。

围观者中,有人踮起脚尖看了眼,对着身旁的人道:“是东市上卖驴的。”

那人哦了一声,也踮起脚尖来,想要把缠斗在一处的男女看清楚。

秦邺提着刀挤进来,待看清楚是一对儿夫妻打架后,大声吆喝着叫人让出一条路来。柳韩山背着右手,闲闲地走出来。依旧是便装,依旧是洗得白嫩的脸,依旧是束得整整齐齐的黑发。他目光平静地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两口子,问:“怎么回事儿?”

“大人,他打我。”女人反应快,一把就松开了揪着男人头发的手:“他不仅打我,他还想掐死我。”

“大人,她恶人先告状。”男人跟着松了手:“她冤枉我,她说我在外边儿跟别的女人勾搭。”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一巴掌甩到男人脸上:“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你都敢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冤枉我,说我在外面儿跟别的女人胡来。”男人异常委屈地捂着脸:“大人,您刚刚可是看着的,是她动手打的我,我可没有还手。”

“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女人蹭得一下起身:“你姓吕的,你问问这些认识咱们的乡亲们,我刘翠花对你怎么样?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就是个贩驴的,我给你生儿子的时候,你还是个贩驴的。现在儿子都要成亲了,你依旧是个贩驴的,我刘翠花嫌弃过你没有?春天风大,我跟着你贩驴,把我的脸都给刮烂了。夏天热,我心疼你,清理驴棚子的那些脏活儿累活儿全都我干。”

女人越说越委屈,“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开始哀嚎。

因为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向这里。四周很快围起了一个更大的圈儿,窃语窃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南锦衣正靠在门框上看热闹,见柳韩山一道目光射来,姿态慵懒地起了身:“行了,别哭了,不就是想知道他身上的哪些病都是从哪里来的吗?”

女人止住哭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南锦衣。

“进来吧!”南锦衣退进铺子里:“柳大人也来吧,正好做个见证,帮他们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儿给断断。”

女人白了男人一眼,拽着男人的胳膊将他拖进了百草堂,柳韩山随后。

看热闹的想要跟上去,被秦邺伸手一拦,全都散了。

铺子里,女人一边抽泣,一边控诉:“他说他没碰那些女人,没碰怎么会得那种脏病?他脏就算了,她还连累我。我刘翠花清清白白地活了半辈子,眼见着该当婆婆了,却被这个男人给毁了。南大夫,柳大人,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是脏病,但不一定是通过你说的那种方式传播的。”南锦衣看着男人的眼睛,那里头没有难堪,没有遮掩,没有狡辩,只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染病时间不长,约莫两个月左右,仔细想想,在这两个月里头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什么叫特别的事情?”男人小声问,余光时不时地扫向女人,那表情,像极了害怕女人会随时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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