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1）

经过梁氏兄妹的一番扯皮，西夏的大军终于由小梁太后亲自统帅，缓缓行至边境的韦州集结。

然而时间已经来到岁末，因为北方的恶劣天气，加上冰雪封道，根本无法即刻展开进攻。

得到消息的庆州也重新调整了部署，夏军既然已经到位，最迟明年二月肯定会发动攻势。

这么一来，就还有至少一个多月的时间。

然而朝廷就有人不乐意了。

本来直接打过来，东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可如今悬而未决，有些大臣就开始碎碎念了。

毕竟春节假期，有个人拿着把刀站你家门口，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按照惯例，朝中再次分为两派，一派反对战争扩大，要求趁年底的机会与西夏和谈；另一派假装无事发生，该休沐还是照常休沐。

总的来说，就是没有支持的，但有暂时不发表意见的。

宫中要求执政们对此事进行商议，执政们讨论了几日，又将皮球踢回了宫中。

人家大军都压境了，还怎么和谈，使者跑一趟的功夫，那边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主要是也没有和谈的本钱了，割地、赔款都试过了，人家党项人根本不吃这套，好处照拿，该打还是打。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庆州这边被朝廷警告了一番。

苏过自然是从他叔那里知道这些的，苏辙就代表了不发表意见派。

朝廷做好了秋后算账的准备，可环庆路这边还是静悄悄的，大宋中央和西北边军一如既往的割裂。

章楶既然提出了主动出击的策略，自然也就做好了失败后被清算的准备；对于苏过而言，西夏之战是他自己选的仕途起点，也不可能放弃。

这一战，对于两人来说，都输不起。

小梁太后离开兴庆府后，皇城司的暗探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传来了西夏国相梁乙逋频频与党项贵族私下会面的消息。

如同大宋的党争一样，西夏的皇族、后族和其他贵族之间的争斗也从未停歇。

章楶得到这个消息，并没有那么在意，毕竟这对兄妹俩如何内斗是之后的事，二十大军却近在眼前。

元祐七年的春节，苏过是和章楶、都监张存、副都部署李浩等人一起在庆州过的。

众人简单的吃了个饭，互道祝福，其他几人便返回各自军中。

章楶感叹道：“叔党还是第一次在外过春节吧？”

“是的，”苏过适才喝了点酒，笑道：“说出来不怕经略笑话，有些想家了。”

“舍不得亲人，为何还要来这么远的地方？”章楶摇头。

苏过起身指了指北面，说道：“士卒们怕死，不也站在那里。”

章楶笑道：“叔党醉了。”

苏过一挥手，大声道：“我没醉。”

接着他举起桌上的酒壶，一口气全灌下肚，低声道：“我想家，我怕死，我想回去。”

突然又喃喃道：“不，我回不去了。”

章楶不知道他说的回哪里，怪道：“如何回不去，你想走，我明日就差人送你回东京。”

苏过摇摇头，说道：“我不回东京。”

章楶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刚刚及冠的苏过，只当他是因为想家喝多了。

可苏过知道不是，他的家不在东京，不在颍州，也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他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他的家只能在梦中。

第二日醒来，苏过还有点迷糊，洗把脸清醒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是被几杯淡酒给放倒了。

章楶看着苏过摇头晃脑地过来，笑道：“叔党昨日可吓到我了，你要是喝出什么毛病，我可没法和子瞻交代。”

苏过汗颜道：“最近没休息好，昨晚失礼了。”

章楶是个宽厚长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问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夏军压境，自然是不能放假了，但多睡会还是可以的。

苏过准备离开此地，说道：“庆州如今没什么事，我想和经略申请去环州。”

章楶皱眉道：“环州将是这次的战场，你与我待在庆州就行了。”

“我去检查下环州的城防，”苏过说道：“经略想来也听说过我对格物之道有些研究，正好过去看看。”

如今望远镜在军中广泛使用，棉服也慢慢进入军需行列，章楶自然知道苏过的这些本事，但去环州还是太危险。

不管苏过是作为下属，还是苏轼的儿子，章楶都打算再劝一下，说道：“夏军一旦入境，势必将围困环州城和周边城寨，到时局面难以预料，混乱之中，你如何保全自己？”

苏过恳切道：“世伯当知我心意，若怕危险，我根本不会来这里。”

称呼都换了，就是不想章楶拿官位压他。

章楶心里嘀咕，不知昨晚是谁又想家又怕死的，问道：“检查完环州城防，能快速赶回来吗？”

苏过不想骗他，说道：“不，我会留在那里，只有环州城不破，骑兵的绕后偷袭才能见效。”

一旦环州城失守，西夏人就能获得城内的粮草补给，再将二十万的兵力往城内城外一摆，两万多人的偷袭就算能成功，也失去了意义。

况且大宋是无法承受失去环州这一恶果的。

只有城池不破，内外多面夹击，才有可能破坏夏军的粮草辎重，逼其仓促撤军，然后再设伏于险要处，才有可能获得最大的战果。

一步都不能错，否则夏军最差就是回撤而已，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章楶自然知道环州的重要性，他已经对知州刘季孙做过指示，人在城在。

苏过见他还是不同意，又道：“我不怕危险，但有一个请求。”

“你说说看。”章楶道。

苏过说道：“经略肯定安排了骑兵在外负责偷袭，可人数毕竟有限，若双方打起来，加上环州的守军一起，也不一定能占得上风，所以经略一定要及时派兵支援。”

环州那边开打，庆州和其他堡寨的士卒自然可以抽调出来，加上环庆路还有几千番兵，足以再凑出一支两万人的队伍来。

番兵即是少数民族组成的军队，自大宋立国起便存在于边境各州，不过一直受到排挤，所以不在常规的作战序列之中。

章楶说道：“这是自然，到时我会派李浩和张存领兵前往支援。”

苏过笑道：“那就好，我在环州城内，等着大破敌军的好消息。”

章楶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