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大泽乡,失期法皆斩?(1/1)
蕲县,大泽乡。
凉亭处。
“听说,蕲县狱掾被夷三族了。”
“勾结反贼,自当如此。”
“残暴不仁啊!”
“二三子慎言!”
“亭长,可还有酒呼?”
刘季解下酒囊,苦笑摇头。他依旧是佩剑戴着竹冠,着黑色帛服足穿布履。凉亭外下着大雨,他伸出手来接着冰冷的雨水,也是叹息。
幸亏是下了场大雨,所以他们能稍作放松歇息。他这次是要将沛县的刑徒亡人赘婿商贾……悉数发往新开辟的闽中郡。得从沛县出发,然后抵达会稽郡。再从会稽沿着海滨南下,最后至闽中港口。
“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
“吾等可是要受罚?”
有商贾满脸忧虑。
他们可是拖家带口迁至闽中。
谁让他们是贾人呢?
“听说,秦法失期者皆斩!”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瑟瑟发抖。
刘季则是满脸无奈,亏得秦国这些年来普法,结果还让这些谣言如此盛行。他只得起身安抚,“二三子放心,吾等并非徭役更非適戍。吾等有商贾、赘婿、刑徒……更有些是良家子,因夫立功而迁至闽中。纵然失期,不过是乃公受些训斥。”
“如此便好……”
刘季能当上亭长,并不完全是靠着家中关系。像任敖给他准备了诸多秦律,他是苦读半年有余,终于是融会贯通。再加上身好武艺,顺利自试者脱颖而出,担任泗水亭长。
关于失期,秦律有不同的规定。首先是针对徭役更卒的徭律,若迟到三天到五天,受斥责;六至十天,罚一盾;超过一旬,则罚一甲。若遇降雨不能动工,可免除本次征发。
还有种则是適戍,这就属于是军事征调的兵役。哪怕因为暴雨而耽搁时日,同样会受罚。若是严重些的,领兵的屯长乃至百将都要被斩首示众。至于寻常戍卒,倒不至于处死。
当然,他们这回都不是。准确来说,是要将这些人全都迁至闽中郡。沛县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人之多。这回可不是刘季一人护送,甚至还有锐士随行,负责保护南征士卒的亲眷。
所以,很多人都很眼红。
刘季抬起头来,就瞧见乌鸟也在躲雨,立在房梁处梳理羽翼。秦国南征来了个开门红,李信先是荡平数万人的蟒部。而后以海陆空强硬封锁东瓯闽越,逼迫他们归降于秦国。
打到现在,秦国战死的人还没病死的多。很多士伍都立下军功,获得战利品。折算成钱后,由专门的邮人送至亲眷手中。得到爵位,有些便选择留在闽中郡。根据秦国最新规定,留守岭南的爵位再进一级。原本只是公士,现在直接变成了上造。上造原本享田两百亩,在岭南则是多一百亩!
他们若有至亲为隶臣妾,可直接免罪。迁至闽中的路上,所有花销皆由秦国承担。等到闽中后,一年两种,按十税一缴纳田赋。待南征结束后,缴多少年的田赋就免多少年。
一条条福利下发,老刘看了都眼红。只是他知道,他的基本盘在沛县。况且这些封赏,可都是靠着拼命来的。迁至岭南,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只是通过这种缓和的政策,更容易接受。秦国若是要强硬留下这些人,他们也只得咬着牙接受。所以,迁民这次反而是相当顺利。南征士卒的亲眷都很乐意,至于刑徒赘婿商贾……他们的感受也没人在乎。
“亭长,听说南越人喜欢食人?”
“放心,只食闽越人。”刘季是半开玩笑,继续道:“二三子不必忧虑,那南越再厉害也敌不过秦国的强弓劲弩。”
“还得打?”
“不是劝降吗?”
“南越和西瓯皆是大部,怎会轻易归降?”有百将重重的哼了声,冷然道:“区区土蛮,不服我大秦上邦,杀我秦商。待灵渠修成,便是大军南下之时。到那时,必要他们跪地请降!”
刘季则是尴尬的笑了笑。
在他看来,这事却没那么简单。他昔日也曾至楚越之地游历过,知晓那些越人的性情。西瓯他接触的少,只是有所耳闻。是岭南最强大邦,其王为译吁宋,是西瓯最强的勇士,能徒手扳倒水牛。译吁宋很有野心,早就想要统一岭南各部。像昔日的桂国,残部便归西瓯。还有类似竹部、水牛部……皆已投靠西瓯。
当然,在秦国数十万大军面前依旧是远远不够看。但问题在于岭南地形复杂,越人大可藏匿于山野。若是强行攻打,只怕也是会有诸多不利。
“足下可是要至闽中的?”
“沛县,泗水亭长刘季。”
“颍川阳城,亭长陈胜字涉。”青年皮肤黝黑操着口地道的颍川口音,抱拳作揖道:“没想到,竟能在这大泽乡遇到刘君。若是不弃,吾等可同去会稽郡。”
“甚好。”刘季捋着美须髯,颔首回礼,再将怀里藏着的酒囊取出,笑呵呵道:“若涉君不弃,也可饮酒暖身。”
“哈哈,有酒无肉可不行。”
陈胜解下背囊,里面则是有些肉干。二人席地而坐,喝酒吃肉好不自在。至于其他人虽然眼馋,却没人敢下手的。
“涉君得有三百余人吧?”
“都差不多。”陈胜面露苦笑,“若是先前说句要迁至闽中,怕是亡者众多。这回略有不同,很多都是自愿迁去。去了后,便能一家团聚。至于刑徒亡人,还有士伍看着。吾等斗食亭长,也能稍微放松些。”
“然也。”
陈胜灌了一大口浊酒,感慨道:“这可都是那南郡乌鸟。吾听说,这蕲县狱掾曹咎便是勾结反贼,被那黑夫查出顺藤摸瓜查出,三族皆死。前不久刚下政令,使黔首自实田。匿田皆收归县寺,交由庸耕者耕作。凡善种者皆可恢复民籍,赐予田宅。胜昔日便为人庸耕,最后还是靠着军功换了爵位。”
“这乌鸟的确厉害啊……”
刘季不住咋舌,也是感慨。
“听吾弟交说,他的恩师浮丘伯也将前往咸阳。他建造了泾阳学宫,广邀百家高徒。浮丘伯曾为荀子高徒,与罪人张苍师出同门。上回乌鸟得免罪玉璧,为张苍赎罪。为报答恩情,便动用人脉广邀名仕。”
“哦?”
陈胜顿时是肃然起敬。
这事他还真没听说……
他本以为这刘季与他类似,都是家中贫寒。没曾想其宗弟竟能拜师于浮丘伯,并且还能出去游学。没点家底,能有钱读书游学?
“秦国不禁私学了?”
“某也不知。”
刘季摇了摇头。
一切不合理的事,只要发生在黑夫身上,那瞬间就能变得合理。浮丘伯精于治《诗》,他至泾阳便主要负责这块。包括稚生启蒙,浮丘伯也很擅长。
“此次,很多人都去了闽中。”
“后续南征,闽中极其重要!”
刘季将肉干摆好,笃定开口。他也曾读过兵书,还曾为张耳门客增长不少见识。所以他知道秦国的用意,是要将闽中发展起来,用以支撑秦国南征。
闽中,便是秦国南征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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