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铸（1/1）

第二天一早，卯时。

赵源在进行每日的早间修行，山中的空气十分清新，混杂着一缕土腥味，而他此时正坐在屋顶上，面朝东方，运转起自身的功法。

“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勤勉，这还只是一介散修，倘若真是入了某个宗门，或许会因为他天翻地覆……”

端木玄月看着屋顶上安静吐纳的赵源，心道。

现在的赵源，修为大抵在四重瑶光境，也就是六品武长，一般来说，修炼者大多数是从三岁开始淬体，若是天资聪颖，十五岁就可以开始修行。

可是他看上去最多不超过十八岁，如此天赋，足以让人说一声妖孽。

而端木玄月是正正好好的二八年华，在玉栾宗之内乃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弟子，但是也不过是八重开阳境的水平。

端木玄月可不敢保证一年之内自己就能突破瑶光境，而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十年之内到达天权境。

“要加把劲了啊……”

她给自己暗暗鼓劲，心里说道。

可是今天她却始终难以入定，不仅是因为内伤没有痊愈，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的本命武器尚未得到修复。

卯时刚过，赵源就从入定之中醒来，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上下在一阵拉伸之中神清气爽。

下了台阶之后，赵源开始准备今天的第一餐，洗干净了一块腊肉，与粟米粥和腌菜同煮；接着从鸡窝里面掏出几颗鸡蛋，在铜釜之中用豆豉和葱用麻油炒熟。

水是山上的泉水，煮出来的粥，似乎都比别处香几分，最后在粥釜上加上一个陶篦子，把几个发硬的黑面蒸饼放进里面，加热蒸软，最后泡在米粥里面食用。

“姑娘，吃早食了。”赵源敲了敲厢房门，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听端木玄月回应道：“马上来。”

赵源摆好了餐具，安静地等着端木玄月，他正襟危坐，显得极有教养，似乎与寻常的山野散修大为不同。

经过一夜的休息，端木玄月感觉自己的状态似乎比昨天好得多，而桌子上的餐食，虽然没法与宗门里面的玉盘珍馐相提并论，但是很显然，赵源已经极尽寻常人家待客礼数之能事，即便是难以下咽，也没法多说什么。

而且端木玄月也发现，赵源进食的姿态相当优雅，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完全不像一个山野村夫，倒是颇有几分世家子弟的翩翩风雅。

吃过早食，赵源清洗餐具，然后转身去了后院，至于端木玄月，她就在厢房之中安静养伤。

后院，赵源挥动斧头将处理好的木材投入炭炉，开始烧炭。

约摸有一个时辰，炭炉里面的木头已经被变成木炭，规整木炭的时候，木炭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单从声音判断就知道是品质极好的木炭。

虽然可以用真火点燃炉鼎，但是木炭仍然是提炼金属不可或缺的原料。

“那个……”端木玄月在等赵源的修行结束之后，步子轻巧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何事？”赵源撇过头去，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端木玄月，问道。

“是这样，之前我的本命兵器被打碎了，你看能不能帮我修复一下？——不会少了你的灵石的。”

端木玄月有些纠结，眼下只能在这里安心养伤，而赵源又正好可以帮她修复这把断剑，只是她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又一次狮子大开口。

“拿来我我先看看，再说怎么修复这把武器。”

赵源说道，只见端木玄月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面把已经崩碎的武器拿出来以后，他的眉毛顿时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犯难。

一番称量过后，赵源才开口说道：

“你这个情况，倒是不如重新炼化一把本命武器了，毕竟已经碎成了这个样子，如果要修复，不比重新锻造简单。”

听他这么一说，端木玄月很是纠结，毕竟对她来说，自己的一小半身家，都被眼前这个家伙收走了——一念及此，不由得让她有点气愤。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啦？”端木玄月双手叉腰，漂亮的脸蛋上纠结更甚，试探地问道。

似乎是猜到了端木玄月所思所想，于是赵源说道：

“端木姑娘，你得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是要我帮忙重铸，你也得给我一些锻造材料才行，况且你这宝剑是不光是以百炼钢打造而成，想要修复恐怕是得费点工夫。”

“之前倒是在一处秘境之中找到了不少矿石，原本还打算卖给识货之人的……”

话音刚落，一小堆矿石就被端木玄月从戒指中取出，赵源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包着麻布的灰黑色的金属杵，随手又拿来一个簸箕。

端木玄月并不知道赵源准备干什么，只见他蹲在地上，用金属杵子从那堆矿石上掠过，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矿石块被吸附在上面。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看上去颇为奥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吸铁杵，若是你这矿石质地精良，可以自然地被吸附住，干我们这一行的，管这个叫选矿，选出需要的矿石，之后能省很多事情。”

端木玄月似懂非懂，她知道打造兵刃要千锤百炼，但是她却没有想过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看着大大小小的矿石被遴选而出，端木玄月以为很快就能开炉冶炼，但是赵源却把这些矿石通通丢进一个石臼子里面，用重锤击碎，再用小锤进一步粉碎。

这个过程持续了小半天，直到太阳落山才把下午遴选出的矿石制成颗粒大小粗细不同的精矿粉，等到第二天再开炉冶炼。

一夜弹指而过，第二天一大早，赵源搭好了冶炼用的泥炉，他在最底层铺上了木炭和灰石粉，在上层覆盖矿石粉末，如此循环直至所有的的矿石粉放进炼铁炉，在最顶部覆盖了一层木炭。

准备工作已经妥当，赵源以真火点燃炉底，随即开始拉动风箱，霎时之间，烈火升腾，黑烟滚滚，橘红色的火苗直冲炉口，点燃了顶部的木炭。

虽然使用真火可以不用担心炉膛的火焰会熄灭，但是仍然是一件费时费力的差事，损耗程度不亚于跟同境界的修炼之人大战三百回合。

赵源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炼铁的熔炉温度很高，火焰把他的脸映得通红，等炉子里面的木炭燃烧殆尽，他挥舞重锤，一击打碎了炉膛。

铁水顺着裂开的空洞汩汩流出，等铁水凝固冷却，他再一次挥动铁锤，把炼铁泥炉砸开，把剩余的粗铁分拣出来。

端木玄月自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于是问道：“这样就可以锻造了吗？”

“端木姑娘，你就坐在那里就好了。”

赵源把粗铁认真的分拣出来，不论是大的铁块，还是细小的铁粒都没放过。

到了这一步，端木玄月才算耳熟能详，毕竟在宗门之中，他也见过那些擅长锻造的长老打造兵器，但是打造兵器用的材料一般都是已经冶炼好的金属，很少有这样从原矿开始冶炼的时候。

毫无疑问，赵源这一次让她大开眼界。

但是刚刚冶炼出来的粗铁根本无法用于打造兵器，原因之一就是其中蕴含有太多的杂质，需要进一步的将其剔除。

而从粗铁当中剔除多余的杂质，无外乎就只有两种方法，或是将其熔炼成铁水，依靠火焰将杂质逼出，或是将其烧灼至红热，以锻锤捶打，不断的压缩粗铁，将里边的杂质剔除。

当然，如果从原矿开始打造兵器，一般来讲，二者兼而有之。

把这些粗铁清洗干净，赵源将其放进坩埚之中，再一次开始以真火烧灼，直到到坩埚中的粗铁被熔化成铁水。

当粗铁被烧融之后，残剑的碎片也被一股脑的倾倒进去，看得端木玄月不由得心里一紧。

终于要开始重铸了。

赵源虽然已经在铁匠这个行当做了许多年，可即便是经验丰富如他，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能够成功，因为除了器物材料本身之外，还有其他的许多因素会导致重铸失败。

剑的碎片被倒进铁水之中，赵源用一根熟铁杵子不断的在铁水中搅拌，以防止断剑的碎片沉底，随着烈火的烧灼和不断搅拌的过程，融化的铁水慢慢的凝固了起来，他毫不迟疑，把凝固的铁块从坩埚中取出，放在铁砧上，开始了第一轮锻打。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作响，原本那块不规则的铁坯，在不断的锻打之下，渐渐变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长条铁锭。

到这一步，重铸的工作才算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铁坯在不断地捶打之下，体积已经明显的缩小了一圈，等到这块儿铁胚的尽量不再减少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塑形。

至少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重铸宝剑的轮廓已经显现而出。

“等了半个月，总算是有了些结果。”

端木玄月在赵源休息的时候，端详着那把黢黑的剑坯，说道。

虽然还没有开刃，但是端正平直，用指尖轻轻的弹了一下，发出悦耳的金属脆响，他甚至还在原先的基础上开上了一根血槽，端木玄月有预感，这将是一把比之前更加可怕的凶器。

“你别高兴的太早，还没有开始打磨和淬火。”赵源抬起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