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旧案(下)(1/1)
看秦虎坐在了床上,计宗道向门外喊:“你们都进来吧。”
听到这话,王显然和夫妻两人便走入了房间。
计宗道让几人站在角落。他嘱咐他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见众人点头,计宗道又来到秦虎面前。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使出了手诀。而这一次,他将手轻轻地点向了秦虎的眉心。
就在这一刹那,秦虎猛地一震。他的眼睛向上翻,脑袋摇晃了起来。
此时的秦虎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他时而将头深深地垂下,时而又将头高高抬起。这一幕让王显然等人看得不寒而栗。他想上前阻止,却想到了计宗道的话。只能站在那里,握紧了拳头。
大约过了一分钟,秦虎安静了下来。只见计宗道在秦虎肩膀上轻轻拍了下,秦虎便慢慢睁开了眼。
王显然刚想过去,就听到秦虎说了句:“我怎么回来了?我怎么不能动弹啊?”
天呐,这哪里还是秦虎的声音。房屋内的众人,分明听到了一阵女孩子的说话声。
计宗道看着秦虎,用坚定的语气对他说:“小姑娘,你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那说明你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我把你叫来,就是想为你找出凶手。说吧,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听了这话,女孩儿母亲顿时掉下了眼泪。好在丈夫牢牢地抱住了她,不然母亲一定会扑到秦虎身上。
在听到计宗道的话后,秦虎的身体明显一震。但这只是一瞬间,随即他又恢复了平静。
很快,那女孩的声音又出现了:“哦,对。我已经死了。我是被一个男人杀死的。”
计宗道问道:“你知道是谁杀了你么?”
女孩回答道:“我只记得,那个人很有力气。他蒙着脸,我看不到他的模样。我被关在一个很热的地方,周围仿佛都是火。在屋子里应该还有其他孩子,我能听到他们的哭声。”
计宗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当他还要发问时,却见秦虎身后出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随即一阵阵铁链拉拽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见此状况,计宗道没有迟疑,他马上念起咒语,并在秦虎的额头上使劲一按。秦虎就像一张纸,轻飘飘地躺在了床上。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秦虎才慢慢醒了过来。
一旁的王显然激动地喊道:“秦头儿,我的秦队长啊。您终于醒了。”他一边喊着,一边摇晃着秦虎的手。
计宗道让王显然给秦虎接了杯冷水,然后将一粒药丸递给了他。秦虎将药服下后,很快便恢复了精神。
刚刚发生的一切,秦虎全然不知。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在梦里他见到有两团影子在抓一个小孩子。
王显然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向秦虎讲述了一遍,这也让秦虎感到十分的震惊。
计宗道让众人落座,然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做了简单的解释。
计宗道看着这对夫妇,幽幽的说道:“两位,刚才我借助你们女儿的骨灰,将她的魂魄短暂的引了回来。这场法事既然成功了,说明你们女儿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说罢,他停了停。
其实,这对夫妻在听到了从秦虎身上发出的声音后,就已经确信那就是自己孩子的声音无疑。而孩子的话也表达的很清楚,她已经被人杀害了。
夫妇俩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确认的那一刻,还是悲痛欲绝。
此时的男主人浑身颤抖,他强忍着悲痛对计宗道说:“老神仙,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够抓到凶手,为我女儿报仇啊。”他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腿上使劲的掐着。
计宗道心中也是一阵伤感,但他毕竟见过太多世间悲剧,于是继续说道:“通过你女儿短暂的几句话,我们只能得到有限的信息。第一,凶手是男性。第二,作案地点在一个很热的房间内。第三,还有其他小孩儿,也一同遇害了。”这句话像是在说给众人,也好似是自言自语。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秦虎。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接下来的任务就该由秦虎来完成了。
告别了这对夫妇后,秦虎几人驱车前往光明市的一座道观。这也是计宗道要求的。
路上,计宗道给秦虎讲了一些发生在古时候的事情。
在清乾隆年间,江浙一带的富子文一家人专门干拐卖人口的勾当。他们将拐来的孩子用极端残忍的方式弄残,让小孩乞讨给自己赚钱。
每年五月初五,这伙人就会架着小船去很远的地方作案。人贩子会用人脑、川乌、草乌等物配制迷药。
其中的川乌和草乌具有使人麻木昏迷的作用。人贩子把迷药放进手巾里,在小孩面前晃一下手巾,孩子就会陷入昏迷。 随后,人贩子把拐来的孩子带到太湖杀掉,祭祀邪神。在祭祀仪式结束后,这些丧心病狂的人会把小孩的肉吃掉,将小孩的骨头炼成丹药。他们认为这种丹药能治疗疾病,还能使人刀枪不入。
乾隆十年三月,人贩子在娄县拐走了一个叫卜三姑的九岁女孩。他们先绑住小女孩的脚,残忍的剪掉她的脚趾。然后用烧红的烙铁烙孩子的脚掌,孩子立刻疼的昏死过去。这时沈氏则会把女孩的脚泡在石灰水里,不一会儿孩子的脚掌就溃烂了,彻底成为残疾人。
之后人贩子又拐来一个男孩,挑断男孩的脚筋,逼他喝下毒药双目失明。 这种残忍的方式在古代叫做“采生折割”,就是捕捉活人用残忍的手段将其变成废人,然后让其四处乞讨赚钱。
而《清稗类钞》记载着另外一则故事。也是在乾隆年间,长沙的集市中有两人牵着一条狗卖艺。那条狗浑身长满了毛,却会说话唱曲。县令路过时觉得事情诡异,于是将二人押到县衙审问。 一问才知道,那条会说话的狗居然是个孩子。人贩子用毒药把三岁的孩子皮肉脱掉,然后把狗毛烧成灰敷在孩子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最后他们用药使狗毛和身体融合,这样孩子就变成了一个残废的“人犬”。
而这种方法有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成功率极低。十多个孩子里,可能只有一人能够活下来。
其实早在明朝,就已经有了这种残忍的事情。被拐卖的孩子,有被砍断手脚的、有被割掉耳鼻的。孩子们的悲残境遇,仿佛身在“活地狱”。
那时候流传着一种说法。人贩子会把长得丑的杀了吃肉,剩下骨头用来炼制丹药。
讲到这里,计宗道停了停。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阵子,计宗道徐然开目。
他又对几人说道:“我之所以和你们讲这些,是想告诉你们,古往今来,早已有针对儿童地残害事件。古人的残忍程度,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现在看来,在光明市里,也许有人想学古人啊。他要么想治病,要么就是希望能够延年益寿。”
直到这里,秦虎等人终于坐不住了。他向计宗道说:“计道长,难道世间真的有如此邪恶之徒么?我见过太多凶恶的罪犯,但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王显然则在一旁义愤填膺的骂道:“如果真像道长说的那样,那这伙人简直应该被活剐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撕碎。”
没有理会王显然,只听计宗道自言自语道:“这世间本来就有太多事情无法说清楚。乾坤有定,山水无移。人本有生有死,月乃有缺有圆。月缺自有团圆日,人老终无返少年。比如三皇归地府,五帝丧黄泉。夏禹王,疏通九河,功劳莫大,也归冥路;赢秦氏,并吞六国,志气何存,亦丧沙丘。即使强如上面诸公,也终究逃不过一死。无论什么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那些丢掉性命的孩子固然可怜,但这也是他们逃不掉的劫难。”
此时,车辆刚刚来到了道观前。
不等秦虎再说什么,计宗道就下了车。他刚要跨进道观,又转头朝秦虎说:“秦队长,凶手对邪术应该有相应的了解,你自己要多小心。”说罢,便飘然而去。
见计宗道走远,王显然愤愤地说:“这老道怎么如此冷漠,他的同情心到哪了?说什么命数,劫难。难道被那些变态杀害,都是应该的么?”
秦虎此时脸色也很难看,他没有看王显然,而是让他将车开回了市局。
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秦虎和袁世勋基本确定了一个搜捕犯罪嫌疑人的方案。
按照计宗道的说法,这很可能是一伙隐藏在地下的组织。而组织的性质,应该类似于邪教。凶徒们很可能是根据古书上的邪术,将诱拐来的儿童杀害。然后按照一种古老的方法,将人肉和骨头都吃掉。不过相较于人肉能够直接烹饪,骨头却要被打成粉末。这些人必须将骨灰炼化成一种丹药,才能获得相应的效果。而这种炼化,一定少不了高温。
在目前所掌握的信息里,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关押失踪儿童的区域,是一个温度很高的地方。按照这个思路推断,在光明市全市范围内,要重点摸排能够高温加热的场所。
几人迅速罗列了清单。其中包括两家殡仪馆,一家炼钢厂,两座火电厂等。
按照统一部署,相关人员分成了几队向目标单位开始了秘密调查。
但几天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面对这样的结果,秦虎等人觉得这个犯罪集团,的的确确是非常的狡猾。秦虎在不断地问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才使得罪犯一直没有浮出水面。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细节才是破案的关键。
忽然,在秦虎的眼前闪过一个名词,“金刚吊钟花”。这是当年在办案档案里的一个记录。它不仅在山洞出现过,还在朝鲜族罪犯的家里被发现过。
秦虎马上给黄博文教授打去了电话。通过黄教授的介绍,秦虎了解了吊钟花的作用。
吊钟花除了观赏以外,它在医学上还能够用于祛风除湿和散瘀止痛。
既然原先的思路没有效果,那么现在就从吊钟花査起。
在秦虎的安排下,王显然和邹凯对朝鲜方向的走私活动开始大规模调查。通过多方势力的配合,警方终于查到了一条由朝鲜到光明市的海上走私路线。
据线人报告,这是一条非常隐秘的线路。要说是走私,其实过于牵强了。因为这伙人平时来中国的次数少之又少。而在中国的买家也只有一个。
因为线人是当地码头的幕后老板之一,所以他才能有机会知道这条秘密的航线。
得知这个消息后,秦虎几人马上做好了布控。可能是上天的眷顾,不到一周时间,这艘神秘的海船就出现了。
船上人员将货卸下后,取货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看到船员有返回船只离开的可能性,指挥部当即下令,埋伏在周围的公安人员迅速将其全数抓获。
船上一共三人,都是朝鲜人。而他们的货物,仅仅只有两大箱烘干后的吊钟花。
这个结果让秦虎等人激动不已,专案组迅速进行了突击审问。船主名叫催天海,被抓后他并没有抵抗。催天海承认自己向光明市偷偷运送吊钟花。但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不算什么。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的确,吊钟花的价格并不昂贵,而且他走私的量也不是很大。
但秦虎却纳闷了,这种不赚钱的买卖,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去做呢?
原来,催天海一家是以捕鱼为生的。他们是元山一代的职业鱼户。虽然不富裕,但通过劳动还是比一般的农户要强上很多。
可有一天,催天海的一个远房亲戚找到了他。他告诉催天海,有一个赚钱的机会,问其是否愿意干。
能让家庭成员生活的更好,催天海当然愿意。但听了亲戚的话后,他又犹豫了。原来,亲戚是要他给中国悄悄送一批货。
催天海知道这可能是犯法的,自己犯不着因为赚一点钱就冒险。
但听到了对方给的数目和要运输的货物后,催天海便将犹豫改为了坚定。
因为数额太诱人了,而且对方既可以给朝元,也可以支付人民币。
经过两人的计较,催天海终于在1992年送出了第一批货。有惊无险,那次送货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对方在接到货后,当场便付了钱。尝到了甜头的催天海,每年都继续着这项工作。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事情当成了件普通的事看待。
不料这次他们却被公安机关抓获了。催天海很沮丧,他不明白自己只是送了一些花,这能有什么问题。
秦虎问催天海,那个和他交易的中国人,是什么人,他长得什么样?
催天海摆摆手说,对方从来都是带着帽子,脸上套一个面罩。和自己交易时,也从不说话,而是通过写字交流。在钱货两清后,他便匆匆驾车离去。
秦虎又逼问道:“难道你对他没有一丝的了解?还是有所隐瞒?和你一起的是你两个儿子吧,难道你希望他们年纪轻轻就收到法律的严惩?难道你希望他们回国后,也遭到当地人的白眼么?”
听了这些,崔天海不由得身子一抖。他想了想,对秦虎说道:“这件事我的儿子不知情。他们是被蒙在鼓里的。请政府不要把罪责降在他们的身上。”
王显然在一旁吼道:“那就要看你配合的态度了。”
催天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怯怯地说:“我曾经问过我的亲戚,他的嘴很严,从不向我透漏任何关于买家的信息。但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分钱,由于心情好,那晚喝了很多酒。亲戚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的说那中国人真是傻,花大价钱买这些随手可得的东西。难道做瓷器的人就这么赚钱么?”
催天海停了停,润了润嗓子继续说:“我当时就知道了,那个中国人是一个做瓷器生意的老板。第二天,亲戚就回了自己的城市,我们也再没有提起过那个中国人。”
听到这里,秦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神秘的中国买家,应该就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如果催天海没有撒谎,那这个中国人的职业就是做瓷器生意的老板。结合先前的证据,作案地点要具备高温设施。那此人定是在光明市或附近开设瓷器厂的企业家或员工。
秦虎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当初怎么没想到这样类型的企业。
由于对催天海的抓捕已经过去两个小时,那名中国买家很可能已经对变故有所察觉。不能再等下去了。
秦虎马上向局里说明了情况。袁世勋第一时间调集人马,赶赴了市里及周边区域的瓷器厂。
幸运的是,在光明市及周边地区,只有三家陶瓷厂。在紧张的调查下,其中两家国有企业很快被排除了。现在只剩下一家名为“强达”的陶瓷厂。
专案组民警很快对该厂进行了包围。
厂里工人大约20几人,都是本地人。为避免打草惊蛇,秦虎以环保检查的身份将厂长叫了出来。一上车,便马上对其进行了问询。根据厂长的说法,厂房内的窑炉一但开始运转,便有工人24小时不间断的看护。有人如果想私自使用,或者用其做别的事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办案人员的重压下,厂长终于说出了一个让整个案情明朗的线索。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他咬了咬牙,犹豫的说道:“其实厂里还有个水泥窑,就在旁边的山上。它还是老董事长在的时候修造的。只不过修了几年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被淘汰了。在那之后,我们这个新厂房就建了起来,所有的产品都在这里生产。平时只有董事长开发新品时,才启用那炉子。由于是新产品研发,普通员工是禁止到里面去的。老董事长去世后,他儿子依然沿用了这个习惯。”
说到这里,秦虎打断了他问道:“你们老董事长叫什么?他是哪一年去世的?”
厂长回答道:“老爷子名叫赵永吉,他儿子叫赵强。我参加工作那年,老董事长刚好去世。我记得很清楚,是在2005年。”
一听这个数字,众人都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个陶瓷厂和儿童失踪案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众人不敢耽误,迅速前往了老厂房。
只见厂房大门紧锁,秦虎便命人用液压钳将门锁剪断。随后警员们鱼贯而入,开始了对厂房的搜查。
就在那条陈旧的水泥窑中,警方发现了少量类似骨灰的物质。秦虎立即命人对工厂及周边区域进行大规模搜查。在距厂房100米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入口。
秦虎上前一看,他发现门是从里面锁死的。
那名凶手就在里面。
在将门打开后,秦虎几人小心的走了进去。
这个地下室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很多,简直能够用地道来形容。
地道里非常的阴暗且狭窄,几乎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大约在里面摸索了十分钟,队伍来到了一个分叉口。在这里,通道被分为了三条岔路。
经过商议,队伍被分成三组,各自由一名队长带队进行搜索。
秦虎带着王显然等人走了左边,而中间和右边的通道,则由邹凯等人负责。
秦虎打头阵,他走在队伍的最前边。一边向前走,秦虎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他发现,这个地下工程应该是在原有基础上重新修缮并启用的。它的前身可能是当年日本人留下的,后来被赵永吉发现并加以利用。
而越往前走,秦虎就越感到不对劲。这种感觉非常细微,但确是真实存在的。这时,王显然在后面小声说道:“队长,我怎么感觉这个通道有些问题啊?刚进来时,我觉得走起来还正常,怎么越往里走,我感觉身体好像有一些向下倾啊?”
听王显然这么一说,秦虎顿时也明白了自己的那种异样。他让王显然把手电筒递给他,然后轻轻放在了地上。不一会儿,手电筒就朝着前方缓缓地滚动起来。
此时众人才发现,这个地道是一直向下挖的,只不过幅度很小,让人很难察觉。
原来,他们走了这么久,竟是一直朝着地底前行。
秦虎看了看表,此时距离他们进入这条通道,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他向队员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拿出对讲机,准备联系邹凯。但对讲机却没了信号。正待秦虎思索下一步的行动时,一阵巨响让这个“地底世界”都震动了起来。
听到巨响后,几人下意识地蹲在了地上。上方的碎石纷纷掉落下来,在头盔上发出一阵阵碰撞声。
在震荡过后,一股臭鸡蛋的味道传入了众人的口鼻中。秦虎暗叫不好,这是硫化氢。秦虎不知道爆炸发生在哪里,此时他想的第一要务就是将后面的队员都平安带出去。随即,他命令几人逐个往后退。
可刚退了几步,队伍就停了下来。只听最后一个队员喊道:“通道被堵死了,我们过不去了。”原来,刚刚的爆炸使通道出现了崩塌,几块巨石将来时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听到这话,秦虎真是悔不当初。他后悔自己太冲动了,进入通道前,竟然没有考虑会有爆炸物的存在。这炸药如果是在自己的这条通道引爆的,那他和几名队员早就命丧黄泉了。
可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秦虎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他用平缓的语气对其他人说:“检查一下各自是否受伤。如果没事,就跟着我继续朝前走。”
说罢,他弯着腰,率先向前迈出步子。
王显然紧随其后。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又经过了十分钟路程,秦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门。众人屏住呼吸,将身体贴向墙面。秦虎试着用手推了推门,他发现门没有锁。于是秦虎掏出匕首,慢慢地挑开了一道门缝。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热浪从屋内挤了出来。由于事发突然,一个年轻队员被惊得发出了声响。秦虎见此时已没必要再躲藏了,索性一脚将门踹开,飞身跃了进去。
由于屋内过于明亮,秦虎出现了短暂的“明适应”现象,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几秒钟后,他才逐渐恢复了视力。
映入秦虎眼帘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房子。在房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炉子,而一团熊熊烈火正在火炉中跳跃。
秦虎打量了四周,发现这是一个被铁皮包裹的房子。由于整个地下非常潮湿,这个屋子就变得格外的闷热。
这时,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秦虎猛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在火炉的阴影里,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在秦虎身后的王显然举起了手枪,对着黑影喊道:“双手抱头,马上走出来。”
可黑影确不为所动,他的影子随着火焰的跳动而变得更加飘忽不定。
秦虎此时说道:“你就是赵强吧?”
听秦虎这么一问,黑暗中传来一阵狂笑。
接着,黑影对秦虎说:“没错,我就是赵强。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同时我也明白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有没有高人指点,最终你们都会找到我的。这就是定数,我是跳不出三界的。”
秦虎盯着人影,沉稳地说道:“既然你能想明白,那何不束手就擒?”
只听人影又是一阵狂笑,而这次却夹杂了些许悲凉。
人影突然恶狠狠地咆哮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人。即使命中注定要死,那么黄泉路上多几个伴儿,岂不热闹些?”
说罢,只见那人影迅速从角落里窜出,朝王显然扑过来。
王显然见状,迅速扣动了扳机。在这一瞬间,子弹疾驰而过,留下几道闪电般的光芒。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几枪并没有击中目标,而是砸在了铁皮墙上,发出刺耳的叮咚声。
不等王显然反应,一道劲风就冲着他肚子袭来。只听一声闷响,王显然被击飞了出去。
这一击力道十足,王显然顿时觉得嘴里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刚想起身,只见人影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身后。人影双手紧握,用力向下砸去。王显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但人影并没有收手,而是再次举起拳头向下砸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挡在了王显然身后。
原来是秦虎飞身扑到了王显然身后,用自己的右手硬生生的接住了这记“重锤”。
见一招没得逞,人影又退至黑暗中。
余下的两名队员朝着角落连开数枪,但和先前一样,子弹都打在了铁墙上。
秦虎将王显然安顿好,然后脱去上衣。只见他弯曲膝盖,形成一个半蹲的姿势。秦虎以一种“画圈”的走法缓步向前移动。他时刻注视着身边的一切动静。
突然,人影再次发动攻击。他以极快的速度来到秦虎面前,朝秦虎的脖子飞起一脚。
反观秦虎,却没有慌张。他沉着地移动着双腿,迅速张开两臂,死死擒住了扫过来的腿。然后秦虎用力将这条腿抱起,使劲抬起并向外摔出。
赵强被重重地摔到了墙壁上。
秦虎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而是猛扑上去,对赵强又是几个抱摔。秦虎心里明白,自己一定要紧紧贴死赵强,不然赵强就有了反击的机会。
但赵强还是找到了空隙,他牟足了劲挣脱开右手,然后从兜里撒出一把紫色粉末。只这一瞬间,秦虎顿觉双眼辛辣无比。赵强趁此机会从秦虎的双臂中逃了出来。
眼见秦虎暂时失去了视觉,赵强抬手就对着秦虎的眉心打了过去。秦虎虽然下意识的进行了格挡,但这一击还是扎扎实实的命中了他。
一个踉跄,秦虎倒在了地上。
赵强还要上前继续攻击时,旁边的两名警员扑了上去。孙乾用手抱住赵强的腿,朱力则甩出警棍朝赵强砸了下去。
可他们哪里是赵强的对手。只见赵强反应迅速。他先闪身躲过警棍,右手搂住朱力的颈部,左手摆拳击向其面门。在迫使朱立贴到他肩部后,两臂紧紧夹住了他的脖子猛力地下拉。
眼见朱力的脖子要被折断了。孙乾放开了赵强的双腿,从腰间抽出警用匕首。他朝着赵强的背部刺了过去。
赵强看到袭来的利刃,他向后用力一蹬,正好蹬在了孙乾的胸口上。不过,他自己也被匕首划出一道口子。
也就是这一瞬间,朱力用尽力气,从赵强的两臂中挣扎了出来。
他退到一旁,拼命地咳嗽着。
赵强看自己见了血,眼睛顿时瞪得通红。他就势做了个手诀,然后口中念出咒语。只见他周身逐渐聚集起一团红色的气体,脸部肌肉也随着抽动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孙乾和朱力心知不妙。两人不约而同的再次扑向了赵强。
可不论怎么使劲,赵强的腿像是吸在了地上一般,岿然不动。
赵强看着二人,双手紧握。在咒语的加持下,他双手同时击出一拳,打在了孙乾和朱力的脑袋上。
只听“砰”的一声,二人的头盔上被打出两个凹槽。随即,孙乾和朱力便躺倒在地。
而此时的秦虎也逐渐恢复了视力。他模糊地看到两名队员倒在地上,自己却无能为力。秦虎此时觉得比杀了自己还难受。他朝着赵强冲了过去。
秦虎死命的搂住赵强的腰,往墙上顶。可赵强却没有躲避,他任凭秦虎将自己抵在墙上。
秦虎想要将赵强抱摔,但他手里像是提了一个千斤重的石头,牟足了劲也没能把赵强抬起。
赵强低头看了看秦虎,然后用双肘朝着秦虎的背上用力的击打。秦虎感觉像是被铁棍砸在身上一样。他的嘴里开始往外吐血。
这样高强度的攻击持续了一分钟,秦虎已觉自己要站不住了。但他还是用尽全力抱着赵强的腰部,一点没有松懈。
可能是打累了,也可能是想要结束战斗。赵强的眼睛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他手上再次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只见他身上的红光更加的明显,全身的青筋暴起。他要下死手了。
赵强再一次将双手紧握,高高地举起。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秦虎的脊柱就砸了下去。
而就在这一刻,秦虎的口袋里忽然闪出一道金光。这金光异常刺眼,就像是闪光弹炸开的一瞬间。由于赵强当时睁大的双眼,根本没有机会闪躲。他顿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与此同时,赵强周身的红光也顷刻间消失了。他的身体迅速发生了变化。只见他的双手开始变得畸形,双腿朝内侧弯曲。在他的皮肤上,逐渐出现了溃烂。
赵强扭动着身体,向前费力的挪着步子。由于腿部的突然变形,让他走起来异常的困难。
此时的秦虎还爬在地上。就在刚刚金光闪现的时候,秦虎就被赵强扔了出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口袋里有一股热浪。
他抬眼看向了赵强,在赵强身上的变化也让他吃了一惊。
秦虎使劲爬了起来,他捡起地上的匕首,踉跄的走到赵强的身边。他用最后的力气,将匕首插进了赵强的胸口。
赵强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在嘴里突出几口血沫子后,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见赵强已没了气息,秦虎这才躺在了地上。他四肢张开,双眼看向屋顶。听着火炉里燃烧的噼啪声,秦虎渐渐陷入了昏迷。
而同一时间,计宗道缓缓从蒲团上站起。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手里的拂尘收了起来。
他走出道观,抬头望向了天空。往日的平静又一次回到他的身体里。
一周后,秦虎醒了过来。此时的他躺在军区医院的病床上。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头儿,你醒了。头儿。你终于醒了。”
只见王显然坐在一旁,他身上缠满绷带,眼睛里沁出了泪水。
这之后,秦虎逐渐从王显然的口中获知了这件案子的详情。
就在秦虎昏迷的三个小时后,袁世勋带人进入到了他们所在的屋子。袁世勋是在消防和武警官兵的协助下,才成功打通了被阻断的通道。他们进入屋内,发现赵强已经身亡。而我方四名警员,都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几人被很快送进了医院。在经过抢救后,又被转入军区医院。
王显然伤势相对轻一些。他在第三天就苏醒了过来。
秦虎问王显然其他同志的情况。王显然却低着头,不肯说。在秦虎的一再逼问下,他才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实情。在这次行动中,有三名同志牺牲。邹凯和他的两名队员,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击晕。而他们所在的通道也出现了塌方,几人被压在了下面,当时就牺牲了。
而孙乾和朱力受伤很重。孙乾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而朱力则可能永远无法下床了。
在听到同事牺牲的消息后,这个钢铁般的男人,也不禁落下了眼泪。
再后来,王显然又对秦虎讲了案件的真相。
就在袁世勋带人搜查地道时,他们发现了一个铁皮柜。在里面,除了一些类似丹药的物质外,还发现了一本日记。
通过对里面内容的研读,公安人员发现这是由赵强父子共同完成的一本日记。在赵永吉死后,赵强接过了这本日记,并将它延续了下去。
原来赵家在很久之前,就患上了一种遗传病。这是类似于风湿病的一种顽疾。赵家的后人只要年过30岁,病症就会逐渐显现出来。
一开始,他们的关节会出现疼痛,皮肤也会逐渐出现皮疹和结节。随着病程的发展,全身的关节都会发生剧烈的疼痛,手脚也会变形。到了最后,由于身体各处骨骼的变形,整个人便无法下床行走。最终,人会在这痛苦中渐渐地死去。
在赵强爷爷那一辈之前,他们家的人很少有活过五十岁的。但到了他爷爷那里,一个转机似乎出现了。
他的爷爷名叫赵蒙东。日记里对他的描述很少,只知道他在一次抄家的行动中,无意间从发现了一个箱子。赵蒙东没有将箱子上交,而是藏了起来。晚上,趁着夜深人静,赵蒙东又返回那里,将箱子偷了出来。
箱子里放着几个古董,还有一本破旧的古籍。赵蒙东先是将古董藏好,然后在闲暇时便读起了这本书。也许是上天的特意安排,这本古籍记录了很多古代疑难杂症,还包括了它们的 治疗手段。赵蒙东看着这些治疗手段,感觉甚是稀奇。结果在这其中,竟然就有他们赵家的这种遗传病。
赵蒙东通过向其他人的请教,终于把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弄明白了。按书上所说,这种病虽然无法根治,但能够得到有效的控制。病人需要取得动物的头骨和脊柱骨,然后浸泡在血水里。经过反复浸泡后,再将骨头取出,进行焚烧。焚烧后的骨头要进行研磨,成为骨灰。
最终,病人要将骨灰和其他多种草药用血水混合,然后进行丹药的炼制。
成功后,病人需每日进行服用。这样就能控制病情的发展,以得到延长寿命的结果。
赵蒙东就是凭借此法,让自己活到了70岁。
而这个方法自然也传给了赵永吉。可这个赵永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对药方子进行了改良。他将动物骨灰换成了人骨,而在里面又加入了一种吊钟花的萃取物。
就是这么一改,这药丸不仅能够让他们赵家人都能活到正常寿命,而且还具备了一种强大的能力。他发现,只要骨头和血肉的贡献者年龄越小,他这种能量就越强大。
赵永吉在父亲死后,便将那几个古董卖给了外国人。手上有了钱,他就开了一家瓷器厂。其实他早就想好了,自己必须有一个高温炉子,这样才方便他处理人类骨头。而瓷器厂不引人注目,最为合适。
他先是在山上建了第一个厂房。随着工人的增多,他又在山下建了新厂。这样,老厂便成了他的“制药工坊”。说来也是奇怪,这样的人竟然一再受到老天的关照。在老厂不远处,赵永吉还发现了一个地道。他偷偷将这里修缮,然后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关押和杀害儿童的地方。
赵永吉养了几个朝鲜人为自己卖命,他给几人丰厚的报酬,而他们则为赵永吉偷孩子。
就这样,赵永吉一共杀害了三十多名儿童和少年。他们都被制成了丹药。
在赵永吉去世后,这里又成了赵强的“魔窟”。其实一开始,赵强并没有向他父亲那样干这非人的勾当。因为父亲死时,还留有大量的药丸没吃掉。
但随着赵强对药丸的依赖性越来越强,他的药量也变得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吃的越多,身体的力量就越强大。他不仅仅只限于为自己续命,而是变得更加贪婪。
从小受到家庭熏陶的赵强,一直在研读各类宗教书籍。他对各类法术及邪术都有着很深的研究。在他看来,如果持续增大药量,自己说不定能够长生不老。
就这样,他开始了新的杀戮。
按日记里的记录,死在他手上的不止那三名儿童,而是7个人。另外四个孩子是他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直到秦虎等人的到来,这场无休止的杀戮才真正的结束了。
在听完王显然的讲述后,秦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他艰难的向上挪了挪身体,向王显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小王,计教授是否和我们一同回来了?”
王显然想了想说:“听说计教授是在我们被救出后的当天晚上,就回到了所里。”
秦虎微微点头,然后闭上了双眼。
一个月后,秦虎返回了光明市。他在袁世勋的陪同下,来到了公墓。秦虎在邹凯几人的墓前站了许久,直到雨越下越大,他们才离去。
秦虎又去探望了朱力和孙乾二人。值得庆幸的是,朱力在经过几次手术后,脊柱得到了修复。他已经能够逐渐的活动起来。而孙乾则更幸运,他已经能够架着双拐在过道中行走了。
晚上。秦虎和袁世勋单独坐在了一起。他们举起酒杯,向地上撒去。这像是对牺牲同事的致敬,又像是对死去儿童的告慰。这一夜,二人几乎没说一句话,两个男人的眼睛里都满含泪花。
而与此同时,瓷器厂的山上,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悄地站在了地道门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盯着那深邃的通道。一阵风吹过,黑影朝天上的月亮看了看,然后径直钻入了地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