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云（1/1）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引来小莲一通臭骂，将韩川从梦中拉扯了起来，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脑海中竟然有那么一丝恍惚，想要起身摘下墙上的铁刀去院里挥砍。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想起了老人临终前与自己说过的那番话，那辛苦且枯燥的六年反而成了他这一生中最平静的时光。
突然响起的推门声打散了老人的幻影，韩川皱了皱眉头起身看着一脸喜气的刘庆。
“川儿，不要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多出去走走，今天是牧阳城里的秋收节，可是热闹的很啊，这个给你，去逛逛吧，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顺便帮我办一件事。”刘庆一屁股坐在韩川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
韩川看着他递到手中的一片银叶，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好，我出去走走，但这银叶就算了。”
经过几日的接触，刘庆也摸清了韩川的脾气，他说不要便不会再要，看着韩川出门的背影，刘庆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韩川并不缺钱，师父曾送给他一枚空间戒指，里面放了不知多少的金叶银叶，足够他挥霍一生。
牧阳城位于汉阳正南的乾阳域，由大秦五大藩王之一秦绍镇守，而牧阳城便是此域内除去皇城最为繁华的一座城池。
韩川并没有坐刘庆给他准备的马车，而是选择了独自前往，虽未疾行速度却也不慢，到达牧阳已是晌午，摸了摸怀中信件，打算先去办完刘庆交代给他的事。
今天的城中格外热闹，每家每户大门外都挂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稻谷瓜果之类的农物，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小贩早早就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开始大声叫卖。
韩川走在人群中，有些恍惚，他不是第一次参加这里的秋收节，在他七岁那年母亲曾带他来过一次，还给他买了最爱吃的糖葫芦。
即便摊位如此之多，韩川还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因为那里围的孩子最多。
“给我来一串。”韩川递给小贩一片银叶，摘了一串糖葫芦。
“少侠，这太多了，我没钱找给你啊，算了算了，这串送你了，今天秋收节，大家都开心，拿去吃吧。”小贩看了看手中银叶，慌忙递向韩川。
韩川拍了拍小贩的手说道：“剩下的钱向你打听个地方，鸿风拍卖行在城中何处？”
“那地方好找，你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南，走到前方一个最大的十字路口，再往东走会看到一个广场，到了那里你一眼就能看到。”
韩川点了点头，不顾小贩的客套，快步走进人群中，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小贩口中所说的广场，也一眼就看到了那坐落在人群之中十几米高的八角楼阁。
韩川立于大门之前，抬头看着紫檀牌匾上写的“鸿风“两个大字，而在牌匾的右下方，他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图案，是一团翻涌的浪花，他曾经在顺兴酒馆的招牌上见过一次。
“看来这鸿风拍卖行，也是听潮阁的产业啊。”韩川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大步迈进了楼中。
刚进大厅韩川便皱起了眉头，厅堂虽大，里面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乌烟瘴气吵吵闹闹的让他有些不适。
在人海中央有一个直径十米，略高于地面的木台，往上看去直通楼阁顶端，在直冲木台的地方，挂着一颗巨大的宝石，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而离地三米的位置，有一圈伸出墙壁四米的环形木台，上面设置了很多半开式的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达官显贵。
虽然这鸿风拍卖行他是第一次来，却不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小时候曾跟着父母去过几次赤阳城内的拍卖行，父亲给母亲拍过一些珍贵的珠宝首饰。
但此刻出现在台上的拍品，却让韩川有些惊讶，那竟然是三位身材婀娜的女子，他自小生活在官家，对大秦的律法还是了然于心的，这种贩卖人口的行为是被秦律严令禁止的，而今天竟然有人在这城里公然拍卖女子让他有些不解。
听着周围发出的污言秽语，韩川不想在此处多留，他问了端茶倒水的伙计，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要找的孙总管，韩川皱着眉头挤出一条道路，来到总管身边的时候，被他身旁的一位女孩所吸引。
和韩川差不多的年纪，身穿一套灰白色的长裙，黑色长发扎成马尾，说话时尾尖轻摇多了几分灵动，虽然只是背影，却有一种莫名的美感撞入人心，就像绘画大师只用寥寥数笔，便勾勒出的一种神韵。
韩川不自觉的走了几步，看到了她的侧脸，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想起一句诗词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片刻失神之后，韩川被路过的一位男子撞醒，赶紧上前将刘庆给予自己的信件交给了那位总管，便一直默默的站在女孩身后。
“灵儿你看，好可爱啊。”女孩的话让韩川再次将视线投到大厅中央的高台之上，此刻有位壮汉将一个铁笼“哐当”一声扔到台上，那里面有一只正在慌张乱窜通体洁白的雪貂。
一位身着红色纱衣，肌肤若隐若现的妖艳女子，摇曳生姿的走到铁笼面前，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冰冷的铁栏，对着台下妩媚一笑。
“各位老爷，这可不是普通的雪貂，而是雪貂之中极其稀少的紫电，如果能将其驯化带在身边，等成体之后可相当一位七楼武者，这等机会可不容错过啊。”
“妹妹，这雪貂哪有你白啊，要不要跟爷回家。”台下开始有人一脸兴奋的起哄。
“少在那骗人了，都这么大了如何驯服，别哪天被它吃了就好。”
“这紫电确实难寻，赶紧报价吧。”
“哈哈哈哈，它会不会吃人不知道，我家掌门倒是最爱吃这雪貂肉，再过几天就是掌门生辰，这雪貂我要了。”
台下开始乱糟糟的响起各种声音，那女孩却是皱着眉头一脸生气的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条生命说杀就杀，说吃就吃的吗？”
“老爷们，不管是养还是炖，那也要先有实力拍得再谈啊。”高台上的女子面露挑逗的依偎在铁笼上，媚眼如波的看向台下众人。
“底价一百两，老爷们开始吧。”
“一百二！”
“一百七！”
“一百九！”
红纱女子话音刚落，台下众人开始纷纷报价。
韩川身前那位女孩摸了摸腰间香囊抬手说道：“二百！”
“小姐，你好不容易存下的银两，等你去了、、、？”
“无妨，总不能看着活生生的性命被人吃了吧。”女孩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婢女，再次看向台上。
“二百四！”
“三百！”
“三百二！”女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身上只有四片金叶，一百文为一两银，一片银叶十两银，十片银叶换一片金叶，四片金叶不过四百两，虽然对普通人家来说，可能够他们花一辈子，但在这挥金如土的地方，却有些捉襟见肘。
“小姑娘家家还如此嘴馋，四百！”那名喊着要买去给掌门炖肉的男子，看了一眼女孩高声报价。
女孩微微皱了皱眉头，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白玉手镯眼神闪烁。
“我要了！”一道声音自女孩背后响起，随后将十片金叶扔到台上。
女孩回身看向韩川，一脸茫然。
“少侠这是何意，诚心打我的脸吗？”那男子眯着眼睛看向韩川。
“见姑娘喜欢便买来送她，阁下想要可以加钱。”韩川对女孩点了点头随口说道。
“哈哈哈，原来是为了追人家姑娘，好、、好啊！”那人笑着走出大厅，看向韩川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你、、、谢、、、”刚刚那男人的话让女孩脸色绯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姑娘莫要误会，只是见你救它心切。”韩川慌忙的摆了摆手。
“等我攒够钱，一定还你、、”
韩川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外，又摇了摇头，不知今天为何如此冲动。
抬头看了看有些西落的太阳，韩川揉了揉肚子向着前面不远处一家小酒馆走去。
酒馆不大，进门之后三张桌子，是一对年过六十的老人经营，布置的简洁温馨，让韩川感觉很是舒服，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他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看着挂在墙上的竹牌，正准备点菜的时候一道声音自韩川身后传来
“少侠，我也饿了，不如这顿由我请吧。”
韩川嘴角微扬，回身看着那站在门前，嵌在柔光中的身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叫张初云。”女孩大大方方坐在韩川对面，微微歪头轻轻笑着。
“韩川。”
“不知姑娘喜欢吃些什么？”韩川坐直了身子，看了张初云一眼，又立马将视线移到墙上竹牌处。
“说好我请了呢，喜欢吃什么你随便点。”初云也学着韩川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的说道。
看着一本正经，眨着大眼的初云，韩川露出了六年来第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笼罩在心中的阴霾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
两人点了三荤三素，要了一壶清酒，这还是韩川第一次喝酒。
透过饭菜上飘起的热气，韩川看着那从窗外投来，落到初云耳边青丝上的阳光，突然感觉到一丝温暖。
“雪貂交给灵儿了，我让她出城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它放了，你放心，欠你的钱我一定还，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吗？”初云拿起筷子，有些好奇的看向韩川。
“姑娘太客气了，救它也是我意，吃了这顿饭我们就扯平了。”韩川愣了一下慌忙说道。
初云嘟了嘟嘴，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举到韩川身前一脸豪气的说道：“来，喝一碗。”
酒刚入口，两人就忍不住的同时咳嗽了起来，又四目相对，开怀大笑。
两人吃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刹那，直到灵儿气吁吁的跑进来看着自家小姐说道：“小姐您还在吃呢，怎么还喝酒了呢？现在外面坏人可多了，你要小心啊！”
灵儿说着跑到初云身边，有些警惕的打量着韩川。
初云脸色红润，像极了洒满人间的落日余晖。
“雪貂放走了吗？”
“嗯，放了放了，那十片金叶就那么扔了。”灵儿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初云歪着身子看了一眼窗外，夕阳余晖擦过她白皙的脸庞，落在轻摇的马尾上，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随后又坐直了身子，看了看桌上精光的盘子，起身说道：“韩少侠，那就此别过吧，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了。”
韩川愣了一下，慌忙起身点了点头，与初云一同走到门口，看着她慢慢消失在夕阳中的身影竟有些不舍。
走出城门时，夕阳已隐于山后，天色此时最暗，韩川出城不过一里，突然停下了脚步冷冷的说道：“为什么跟着我？”
“没想到你个臭小子竟然能发现我，也好，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自暗处走出一道人影，正是今天那位想拍下雪貂孝敬掌门的中年男子。
“公开拍卖能者得之。”韩川转身看着男子已经开始调动体内真气。
“哈哈哈哈，得了也要有命拿！”男子大笑着抽出腰间长刀。
“无故杀人者，同样处以死刑！”
“死刑？哈哈哈哈，秦帝都死了，哪来的死刑？！你小子不会是住在荒山中不知天下事吧！如今秦帝已死，各大藩王都自封为帝，他们自己打的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思管你个臭小子死活？”
男人的这段话，犹如一道惊雷在韩川心中炸裂，本来不错的心情，再次被一层浓雾蒙住，此刻他才知道为何拍卖行会出现贩卖人口，才知道为何一路走来有人慌慌张张的背着行李不知去往何处，才明白曾经有人问过他两次的那句话。
“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这帝国无王，必定会引起天下大乱，到时候苦的便是这天下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