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旧梦随风起（十三）（1/1）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顾清玄也顾不上里面有什么危险，身后有个已知的疯子追杀他，比这扇门后未知的危险更可怕！
他冲过去，用肩膀撞开了门。
门很轻易就被他撞开了，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关。惯性让顾清玄踉跄地往前冲了几步才稳住脚步。
他站定忙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虚无，身后哪里还有门？
在他困惑不安的时候，带着微光的残破棋台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棋台边有一盏小小的提灯，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棋盘上的残局。
黑子与白子厮杀，白子显露出颓势。
顾清玄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是白子所对的方向，他鬼使神差地捻起一颗棋子，攥在手中把玩。
冰凉的触感让顾清玄稍稍冷静下来，他看向棋盘上的棋局，看了半天，发现自己看不懂。
琢磨半天也不知道下在哪里的顾清玄随手一放，下去的白子落入黑子的包围中，四面楚歌。
“为什么下在这里？”轻飘飘的声音问。
顾清玄只盯着棋盘，入神回道：“因为对面还有几颗棋子，我想救它们。”
那人叹息道：“你救不了所有人。”
“无妨。”顾清玄骤然笑开了，他似乎想到什么事情，眼底泛起亮光，“总有人会循着我踏过的路，救出更多人。”
在他说完这话后，棋盘消失了，顾清玄骤然回神，他眨了下眼，抬头看见棋台对面坐着一个模糊的“人”。
他全身覆盖着同样的暖黄色光晕，看不清整体。
顾清玄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的同伴呢？”
“这里是‘冥塔’，千人千面，众生相。”光人跳过了顾清玄的第一个问题。
接着他回答顾清玄第三个问题：“与你同行之人正在经历他的另一种‘相’。”
顾清玄诚实地摇头：“高人，能说得再清楚点吗？”
高人耐心很好，继续回答：“塔中人可以看见自己的另一种可能，另一种或相同或不相同的命运。”
这就是所谓的“千人千面”，一个人以自身为锚点可以衍生出无数种可能，而冥塔则是将这些可能呈现出来。
“哦。”顾清玄恍然大悟，随后他问：“那我现在算是在经历另一种可能吗？”
“是也不是。”
顾清玄被他说迷糊了，感觉高人说话果然都是这么不清不楚，让别人去猜。
不过得知封林没啥危险后，他反而松了口气，毕竟近百米高的断崖，没封林他可能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外面那个疯疯癫癫的人是怎么回事啊？”顾清玄又问。
“他为一家族弟子，被家族逼疯，而后送入冥塔。前不久他出逃了，我特来寻他，只可惜还是酿成祸事。”
高人语气平淡，听不出一点遗憾。
顾清玄也没在意，像个好奇宝宝接着问：“他说我是什么‘仙人之后’，是什么意思？”
这个才是真正令他兴奋的点，难道自己终于要时来运转了？！结合目前发生到现在的事，顾清玄感觉自己的大机遇或许就要来了！
难不成这身子的主人其实是哪名仙人的子嗣？！
可高人却说：“非也。”
“那……仙人血统？”
高人摇头。
“总不见得我自己就是个仙？”
高人：“亦不是。”
顾清玄无语了：“那是什么？”
“不可说。”
顾清玄满脸黑线，嘴角抽搐：得，说这么半天，你跟我极限拉扯呢？
“既然如此，找我有何贵干啊？”顾清玄实在懒得跟他猜哑谜了，尤其是这种只有对方才知道谜底的对话，比让他吃了苍蝇还难受。
高人顿了一下，而后缓缓问：“命中注定，何解？”
顾清玄很快应道：“抱歉哦，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人定胜天！”
高人似乎笑了一下，轻声说：“天，不是那么好胜的。你会失去比现在还要多的东西。”
顾清玄淡淡地说：“但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独自一人穿越到陌生的地方，没人能听他说话，没人能理解他，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理念与这个世界始终有所冲突。
“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高人继续说。
只是你不知道自己还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顾清玄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却没什么感觉，自己还能失去什么？除了这一身皮囊，自己还有啥？
哦，差点忘了，这幅壳子都还不是他自己的。
“胜天。”
高人喃喃地道了一句，顾清玄听出他带着笑意说：“天道定数，命途无常。望你终能，胜天半子。”
高人缓缓抬手，本就残破的棋盘从中间崩裂开，灰扑扑的石块中躺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宝塔。
它从石块中悬浮而起，稳稳地停在顾清玄面前。
“这是……给我的？”顾清玄问。
高人终于点头。
顾清玄欣喜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塔尖。
刹那宝光四散，在虚空中来回荡漾。伴随华光倾泻，一副万物生灵的画卷在其中浮沉，祥云舒卷，画中瑞兽齐鸣，发出悦耳的声音。
顾清玄僵直地愣在原地，他眼里眸光流转，深深沉入画卷中，随河流淌，同风笑嫣。
在美如幻境的画卷里，顾清玄恍惚看见一个人，那人服饰华美，耳垂上有个小小的宫铃，清脆作响。
顾清玄看不清他的容貌，却感觉他在冲自己笑。
“……玄……”
声音传来的同时顾清玄脑子炸裂般的疼痛，周围的场景瞬间褪去，他努力睁开眼想要再看那人一眼，但眼睛酸胀感却愈演愈烈，他不得已闭上眼，痛苦地流出生理泪水。
似雷劈的声音震得顾清玄耳膜生疼，他捂住耳朵，缓缓蹲下，手上沾满猩红的液体。他感到鼻腔一热，随后有些发烫的液体流到嘴边，他下意识舔了下，一股发咸的铁锈味儿。
脑子里的疼痛不减反增，针戳似地、虫爬似地、被人来回揉捏似地……
高人看着面前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的顾清玄，叹息一声，他抬手，指尖凝光，随后这光没入顾清玄脑海里。
痛苦减轻，深深的困倦朝顾清玄涌来，眼皮越来越重。
他合上眼，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