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朱雀境（九）（1/1）
这时，凤鸾殿的大门缓缓而开，见到此幕，烈宿有些惊讶，心中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不过神情依旧温婉，对许不平和墨月微微一揖，道:
“两位道友，请进。”
许不平转头看去，大殿之内光线明亮而柔和。
“我和墨月都可以进去？”
烈宿苦笑着道:
“门都开了，妾身肯定是拦不住道友了。”
“好。”
许不平轻笑了声，对墨月道:“走吧，一起去进去瞧瞧。”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墨月却只是与他并行到了殿前，便停下脚步。
墨月道:
“你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墨月的语调听起来既轻柔，又温和，许不平听得出来墨月的心情不错，并不是故意说反话。
许不平的神色却有些变化。
“那人或许有什么要与你谈的事情，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有这个在。”墨月点了点青丝之上的冰花，“我不会有事的。”
烈宿没想到墨月竟如此的明事理，她感激地看了墨月一眼，笑着对许不平道:
“许道友放心，妾身会一定照顾好墨月姑娘。”
许不平不着痕迹地看了烈宿一眼，时光匆匆，故人似乎依旧。
他点了点头，双手不知何时又缩回了衣袖中，然后脸上换上了那副最常见的轻松神情，向殿内踏步而入。
他有一点欺骗了墨月，赴约而来朱雀境，他确实有比看风景更重要的事。
“你要为墨月重塑肉身，北海寒髓，西漠息壤，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不老泉之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东西！”
这是九阴曾经说过的话。
可是九阴只说对了一半。
墨月妖魂曾已临近枯竭，若使用了至阴寒髓，她的神魂定然无法承受这至阴至寒之气，必须还要辅以这世间至阳之物予以相和。
而他所知的至阳之物之中，朱雀境的供奉圣灵，朱凤之血，便最为适合。
所以就算没有朱雀境的邀约，他也一定会来此一次。
只是这朱凤既是世间罕见的神物，又是朱雀境的供奉圣灵，它的血，又如何能轻易得到。
许不平双手缩在袖中，一边观察着殿内情形，一边暗暗思索。
好在这世间能难住他这个天下第一的事情少之又少，总归会有方法。
许不平微笑着，殿内空间很大，不过并没有让他走很久。
一个凤披霞冠的女子背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那女子听到许不平的脚步声，立即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明艳动人，浅笑晏晏的面容来。
见到这个面容，许不平身形一顿，神情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立刻变成了愕然。
许不平呆在了那里，是的，他少有的呆住了。
而那个面容的主人则始终保持着浅笑，不过许不平瞧得清楚，她的眼眸之中早已蒙上了水雾。
……
“你终于来了。”
女子吸了吸鼻子。
似乎哭中带笑。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女子说。
许不平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你可说过要娶我的！”
女子又哭又笑。
“我这不算是强逼着你娶我吧！”
女子的话让许不平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竟又是西漠剑山之事。
……
光头和尚拖着即将灯灭的残躯，用十年枯坐，换来许不平一个进入西漠剑山的资格。
在剑山他遇到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
这女子便也是他在西漠剑山所遇。
当时濒临绝望，生死一线。
剑山之上一柄凶煞之气冲天的无上魔剑差点将她搅成碎片。
许不平不久前经历了光头和尚的离去，心境终是大变，他竟将这女子从那魔剑万千凶煞之气中救了下来。
不过女子心中却无生意，许不平这才知道，女子是求死而来。
……
她说，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亲杀了母亲。
她说她的母亲并非父亲妻子，而她更是父亲对母亲用强后所生。
她们母女明明都是受害者，却处处受人唾弃欺辱，她从小便被族人称为野种贱货。
原本这个世界只有她母亲一人真心爱她，护她，而如今母亲也不在了。
所以她想来西漠剑山寻找最强之剑，她要杀了父亲，为母亲报仇，洗刷屈辱。
可真到了临死前的一刻，她却知道，对于父亲她就算再如何怨愤，恐怕她这一生也无法真的杀了他为母亲报仇。
……
或许是看到了女子让他回忆起了幼时的自己，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同情女子的遭遇，许不平想让女子活下来。
便对女子说，若你活下来，我会陪着你，你便不会孤单。
……
可世事并未如许不平和那女子所料，女子确实从剑山上活了下来。
她受了重伤，许不平日夜不离，照顾身侧。
等到女子伤好，准备离开剑山之时，女子又哭又笑地对许不平说，这些日子她想明白了，她还想再见一次父亲，她想亲口问问父亲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和母亲。
如果她还能与许不平再相遇，许不平可得说话算数。
“要娶我！”
女子道，那时也是这般吸着鼻子。
许不平点了点头，若是能再相遇，他绝不食言。
而他也要去追寻光头和尚的足迹。
光头和尚曾说，这个世界破败不堪，他想去修补。
于是从那天起，世间再没有了那年乘风，多了个名叫许不平的男人。
“许不平，许不平，不许这天下有不平。”
女子很喜欢这个名字，她竟是这世间第一个知晓这个名字的人。
只是世事难料，自那以后数十年，他与那女子竟再未相遇过。
而许不平与那女子也各有不同人生轨迹。
……
相隔数十年，再次相遇，饶是许不平经历了无数常人难以想象之事，早已心坚如石，冷漠异常，一时间竟也难以保持平静。
女子除了面容不再青涩，那又哭又笑，吸着鼻子的模样，一如当初。
许不平双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我记得你姓谢，叫谢烟石。”
许不平失神了半天，终于开口道。
女子微微一笑。
“谢是我母亲的姓。”
“我父亲姓烈。”
“后来我随了父亲的姓，改名烈烟石。”
……
许不平吸了口气。
“谢烟石，烈烟石……”
“圣女的妹妹叫烈烟烟，而你叫烈烟石……”
到了此时，天下第一的许不平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
“你是朱雀境的圣女…”
许不平无力地抬头看天，若是墨月见到他这副模样，恐怕会忍不住取笑他几分。
“你会娶我吗？”
“许不平……”
女子终于将眼中的泪水全都擦干净……
她看着许不平，轻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