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脏东西(1/1)
南平湾的学校极少,初中部与高中部都聚集在同一所学校里,名为“前进中学”,是由退休教师组建的。不过由于师资力量薄弱,在这里读高中部的人也是寥寥。
饶是环境并不好,但是这里的学生上进的劲却是十足的。
寒冬腊月,冻的手脚发僵。
林瑞承在等方逸宁下课,他在这小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看着破旧的篮板,十几年未曾重新刷漆的教学楼,层层叠叠的阶梯往上通着看不清前路。
呼出一口气是白色的,他看了一眼手机是早上六点半,学生的早读是七点结束,再留半小时给他们背书自习,最后七点半才正式上课。
所以他在等那方逸宁腾出来的半小时,明明可以直接打电话的,但是独独不愿意这样,与其在这里冻着。
林瑞承只是想躲开,冻一点也没关系。
耳边是学生整齐的早读音,他闭眼认真听了一会儿,这么多年教学大纲也没变,翻来覆去背的还是那些。
环顾四周都没有什么可以坐着的地方,腿有些发酸,干脆直接坐在草坪上,他低头伸手去扒拉那些草。
短韧青绿。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嘴里顺着就这样冒出一句,想着当初上课的时候,觉得琵琶行太长,怎么背也背不下来。
哪怕是方逸宁一直说很简单,跟顺口溜一样脱口而出,默写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但他就是背的结结巴巴。
后来是每晚入睡之前,陈淮书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手机里放着歌——琵琶行。
高天淡淡,银河的尽头垂到大地,耳边是钧天广乐,望着灯光昏暗的室内,脑子却在幻想琵琶女的琴音。
次日,陈淮书在他吃早餐的时候,就总会抽背他某个诗句,接不出来下句就有惩罚。
直至他顺利背完一首诗才罢休。
林瑞承看着自己手里捡起的枯黄叶子,思绪翻滚,他摇摇头想把刚才的回忆摇出去,埋到土里然后踩两脚。
哪里都是陈淮书,真是见鬼。
不在眼前也可以在回忆里。
耳边是叶子被踩碎发出的清脆音,他抬起头看去,是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的方逸宁。
她将围巾往下扒,高挺的鼻子完全暴露在空中,声音有些闷:“你怎么不去办公室等我?在这里多冷啊!”
“我不认路,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我去?!”
方逸宁摸出手机上下滑动,冻木的脸有一丝震惊。
“真是草了,我点到静音了。”
说完,将屏幕放到林瑞承眼前证明确实是这样,看着那个闹钟标识上有斜着的一杠。
林瑞承撇嘴,他自然也不在意,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裤子。
方逸宁关上手机放进兜里,“我带你去食堂吃早餐。”
“我想吃粉,放肉的那种。”
……
食堂没饭菜,所以也没有什么味道,只有潮湿的气味在空中弥散。
方逸宁手一伸,塞给他一个包子和一个馒头。
林瑞承怔怔地接过来,摸着那几乎发凉的包子咬了一口,可谓是皮厚肉薄。
他咬了好几口才看见薄得跟纸一样的肉层。
方逸宁打了个哈哈,“害,包子和粉一样的嘛。”
“你想啊,这面皮和粉都是面粉做的,这里面也有肉,四舍五入你也在吃肉沫粉。”
林瑞承皱了一下眉,他倒不是嫌弃这个包子,而是对方逸宁的话有疑惑。
“你是教哪一科的?”
“数学啊。”
林瑞承沉默一瞬,四舍五入这东西她是用的炉火纯青的。
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四周,食堂不大,座位也少,最边上是一排由白色瓷钻堆起来的水槽来洗碗。早餐一般都是包子馒头,午餐晚餐也是打饭,没有其他加餐的。
方逸宁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疑惑地看了一眼馅,又再狠狠地咬了一口,腮帮子鼓起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好歹吃了午饭再来找我吧,叙旧倒也不必这么急。”
“嗯……其实也不是。”
本来想实话实说的林瑞承在看见她的眼刀之后默默吞咽了一下,“也是吧……我怕你事情太多,忙不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你。”
方逸宁拍了拍他的肩头,“果然是好同桌,这几天还没你的事呢,本来想让你给他们课后补补基础的知识点,但是现在还没摸底考试,我也还没计划好。”
“那你大概要几天?”
“哎呀,急什么嘛,让你多玩两天还不乐意了,上赶着工作什么呀。”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日历,“这周内吧,周日可以改卷子,那你大概下周有事做?”
林瑞承手里的包子有些变形,肉馅也被挤出来,手心的温热与冰冷的面皮形成反差。
“那我这周岂不是很闲……”
“不好吗,你可以在这里瞎转转。”
方逸宁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一脸坏笑凑近来说:“要是真的无聊寂寞,不如把你家那位带出来?”
林瑞承看了她一眼,自觉地隔开两人的距离,表情复杂。
“我们俩的事你总带他干什么?”
“哟,害羞了?”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总提他。”
“哟,吃醋了?”
他忽然想用手里的包子堵她的嘴,想说点什么张嘴了半天却又说不出来。
祸从口出,指不定哪一天方逸宁又跟陈淮书问些什么。
“没有,我是说认真的,你别吊儿郎当。”
方逸宁啧啧两声,小声嘀咕:“这么小气,提他两句都不乐意,果然啊,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如果气体有形态,那估计能看见林瑞承头顶上有白气。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是想说我能不能提前来学校。”
“为什么?”
“酒店住的不舒服。”
“那你是准备住教职工宿舍吗,这里的环境可差哦,我自己住起来都难受,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酒店更难受,我宁愿现在去睡大街。”
“怎么个事?”
林瑞承看着脚下的路,他一旦胡说八道就不敢与人直视。
“你是不是不知道,听说那酒店死过人,我睡得真不舒服。”
说完,把衣袖撸上去,露出光洁的手腕,上面有淤青,仔细分辨还能看出隐隐约约的指印。
方逸宁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这,不会是什么脏东西吧,你能不能换个房间啊。”
“有心理阴影了,谁还想住那啊。”
“你早说啊,我就是不睡也得给你腾出来,你等着,我给你想想办法。”
话音刚落,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着,神色严肃,像是处理什么国家大事。
见状,林瑞承不动声色地将手又缩回衣袖里裹着,他下意识扭动了一下手腕,依旧是发酸的。
倒是没有什么脏东西,不过是昨天陈淮书握的力道控制不住,今早才发现有痕迹。
他踩着脚下的叶子向前走,心里在想着陈淮书知道自己要和他分开住的后果,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掐脖子了。
想到这,他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