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亲(1/1)
“过几天中元节,我跟文丽去园子看看,跟咱爸说说话。这几天总下雨。去的时候,顺便把雨儿考上重点高中消息告诉他,老人家没白疼孙女”,弟弟安沪在电话里跟安家商量。
“好的,咱爸在那边会欣慰的。”安家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父亲到三线厂以后,母亲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称呼他,“老安”,退休以后,没有职务了,战友和朋友也这么称呼。
父亲老安2021年的国庆节突发心梗,抢救了二十多天,虽然做了手术,霜降那天还是离开了。临走的前一天,父亲状态变得好起来。医学上称,回光返照。他跟母亲说,“看到天堂了,那里很多穿白衣服的人,各自忙碌。有好听的音乐,安静祥和,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扰。”
那一天中午,他还吃了好几个饺子。母亲看到父亲状态好起来,心里也放松下来。趴在床边睡着了。父亲想让厕所,不忍心打扰母亲,自己去了厕所。结果……
父亲走的太突然了,安家托当地熟人医生给父亲千方百计救治,已经做了支架手术。安家以为,能做手术,父亲的命能保住了。不过,医生提前也跟家人交代,做最积极的治疗,也做最坏的打算。
在弟弟安沪看来,父亲生命能否延续,看个人造化。父子俩在最后时光,朝夕相处两周,安沪一直打着地铺,陪着父亲在重症监护室。父子俩多年的冰雪融化,父亲走的没有遗憾了。
安沪作为军工二代,画画很有天赋,他是个实用主义又不乏浪漫的人。因为姐姐从小学习好,家人和邻居对姐姐称赞有加,他有点不服气,暗中较劲摸索,苦练写字画画,希望能得到家人的表扬。他小时候淘气,母亲担心他出去疯跑,有一次把他锁在家里,他点纸玩,结果扔到楼下,楼下邻居来找安家的父母。父亲知道后,很生气,抽出武装腰带,反锁门,狠狠教训了他。安家和母亲在外面急的团团转。男孩子小时候淘气,父亲恨铁不成钢。
安沪心态超级好。父母对他的严厉,他睡一觉就忘了。他对学习有自己独特的看法。从崮乡中学毕业后,考上了军工技校,留在了父母身边。因为制图有天赋,后来成了一位包装设计师,并在中央美院进修过,如今在沂蒙也算小有名气。
因为安沪的成长路径,他对孩子管教一向民主。认为孩子自由发展,散养就好,只要孩子快乐,学习不学习无所谓。他的媳妇儿则对孩子管教严格。他们家是慈父严母的组合。
父亲则对孙女雨儿疼爱的不得了,仿佛把对儿子的愧疚全化成关爱,给了小孙女。真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掌上明珠。只要父亲在,家里所有人都不能说他的小孙女。
有一次,安家的女儿冬至在姥姥家过寒假,因为妹妹年龄小不懂事,抢她的玩具,她推了妹妹,姥爷批评了她,冬至从小也是自己爷爷奶奶的心头肉,没受过这委屈,哭着跟安家说,“妈妈咱们回北京吧,这里不是我的家”。
这个雨儿小孙女,心理强大,爷爷得病那天,只有她陪在爷爷身边,她在家里写作业,看到爷爷难受,给爷爷买了药,又急忙给爸爸安沪打电话。安沪回来,看着父亲疼痛难忍,立刻打了120,算是暂时救了一命。但是,因为耽误了最佳黄金救助,二十天后,还是离开了。雨儿则觉得爷爷只是睡着了,去了远方。在她心里,爷爷有超能力,爷爷始终还在。
父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快两年了,母亲从开始的错愕,悲伤痛苦逐渐接受现实。安家每当孤独无助的时候,就仰望星空,她知道,每个孩子都传承着父母的基因,有千丝万缕的心灵感应。父亲去世那天下午,安家在北京参加一个封闭监考活动,手机封闭起来了,虽然三点左右没有听到手机铃声,但是,有一段时间,她觉得憋闷和不舒服,还把会场窗户打开了。父女终究还是连心的。父亲在最后时刻,还是希望能继续活下去,还是说,“打针”。安家知道,她的父亲一定在宇宙的某个地方,默默关注着人间的家人。
母亲常说,“你爸爸是个好人,他会保佑你们的。”
父亲是从崮乡沂蒙山脚下,一个叫大崮的地方,徒步走到蒙阴常路征兵站。
那一年征兵,村里的人认为,父亲的大哥已经去部队了,父亲如果再去部队,家里没人交工分了。父亲打定主意去部队,他一直跟着征兵的部队,人家坐车回了征兵站。他则一路打听,走着去的征兵站。他的执着和坚韧,感动了征兵的同志。
父亲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想做成的事,努力也要做到”,从此,大山里的苦孩子,参军去部队,成了人民解放军。安家父亲起初是在南京军区,后来表现出色,选拔到华东警备区。巧合的是,安家父亲的四叔叔,参加过崮乡的岱崮保卫战,后来随大部队南下,也在上海工作。
听崮乡的人说,安家父亲的四叔,当年生了仨闺女,一直没有儿子,一度想把安家父亲过继的陈年往事。神奇的是,父亲过渡给四爷爷后,四爷爷家又添了一个儿子,乳名叫狗狗。农村好养活的意思。
父亲的四叔,在六十年代经济困难的时候,城里家里孩子多,口粮不够,也曾让媳妇儿带着狗狗回到崮乡,亲戚们互相照应着,让孩子吃上饱饭。
风水总是轮流转。谁能想到,已经在大上海扎根的四爷爷,因为孩子吃不饱饭,回崮乡讨回饭吃啊。
闲言碎语不用提,十八年的光阴似箭,父亲在部队认认真真、勤快努力,从班长,排长,营参谋,与战友们并肩作战,完成多次首长的警卫任务。
跟父亲闲聊中,安家得知,父亲的部队主要任务是周总理 、宋庆龄等国家领导人的外围警卫。两位中央领导,只要到了上海,父亲和战友们就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警备防护。流程一般是,从上海虹桥机场接机,包括首长在上海期间一切安全,再到送到机场。整个流程是一次高级别安保任务。任务期间是不能回家的,母亲只知道父亲执行任务去了,具体是哪位首长,什么事以及住在哪里,是全然不能对外透露的。
首长回北京了,他们还要负责住所的清理和警卫。保证首长再次入驻时,住所安全。
“周总理太让人敬佩了,他常常夜里工作,白天在院子里散步,也总在思考问题。我们外围警卫有纪律,不能随便打扰领导,不能随便说话,影响首长。那时候,总理鞠躬尽瘁,人已经很瘦了”,父亲说到这里,忍不住心疼起来,抹了眼角的泪。父亲是一个心软的人。
安家在父亲军事化、母亲半军事化的工作切换环境中长大,绿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父亲曾经给她买过一个洋娃娃,那娃娃的裙子也是绿色的。她爱不释手,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直到三线厂搬离大山,搬家中消失了。父亲很多年都是穿绿军装,还有宽宽的武装带。
父亲在部队时的短枪,安家是不能随便摸的,只是模仿大人端着枪的空盒子照了一张照片。
对越自卫反击战最紧的时候,父亲的部队开始应急作战演练,并训练吃压缩饼干。因为是警备部队,父亲后来没有去老山前线。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后,父亲转业到地方工作,再后来,安家上学,工作,再后来,安家也离开山东,到了京城工作。
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退休回崮乡养老,每每给安家打电话,都叮嘱:“要知足常乐啊”。安家知道,即使在军工企业转民后,最困难的时候,父亲也从没有埋怨,他始终相信组织相信党。
只是有一次,父亲战友分到公检法,退休金比在企业的父亲多一些,母亲说,咱们也没有前后眼,那时候军工企业比地方上保障待遇都好。安家劝父亲,甘蔗没有两头甜,到地方,哪能有机会随企业搬到大城市,为了子孙,知足常乐哈。父亲笑着点头。
安家和父母就是在相互支持,相互温暖中前行。
父亲一辈子为人低调谦和,退休后,还是勤俭节约、不浪费,每当看到大家铺张浪费,他会想起自己的童年,会劝大家一定要节俭,好日子来的不容易。
安家父亲与母亲相濡以沫。为了一双儿女,他跟母亲几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为了安沪的工作和娶媳妇儿,父亲没少费心。给他找了商业局办公室工作,他觉,没意思,自己竟然辞了,去读美术专业。父亲没有生气,九十年代,谁也说不好,哪块云彩有雨啊。
父母年纪大了,儿女展翅高飞。他们能做的就是,感觉儿女工作生活出现枝枝叉叉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帮着导航,让孩子们及时回到正常轨迹。
他常常说,他要感激老伴儿,他在部队的时候,是她照顾一双儿女。他也用后半生弥补了不在母亲身边的缺憾。
他说,还要感谢新社会,能吃饱饭。所以,他一辈子工作勤恳,即使退休后依然干点活补贴家用。
父亲共有哥们四个,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他的父母去世早,他的大姐也出嫁早。他的大哥作为家里的劳动力,先去部队当了兵。父亲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最苦的时候,家里没有吃的,父亲带着二姑和三叔四叔挖野菜充饥,到周围村里干点零活贴家用。邻居们心疼父亲爹娘去世的早,也经常帮助他们。后来父亲的小妹妹出嫁了,父亲和三叔、四叔也分别去了部队。至此,这个大家庭在沂蒙山也成了光荣军属之家,大爷是这个大家庭的长兄如父。一门四弟兄全在部队,那时候农村孩子再苦也不怕,不像现在的孩子们吃不了苦。特别是四叔还上过战场,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在父亲去世告别仪式上,四叔才跟安家聊起这些陈年往事。
安家父亲从上海部队转业到军工厂,本来转到地方检察院,为了照顾子女还有奉献军工事业的光荣使命感,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军工单位。他先后在生产科和车间等单位工作过,无论到哪里,他认真跟前辈学习,了解生产流程。在担任支部书记期间,他呕心沥血努力做好职工的思想政治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干好工作。每每因为生产任务紧或者解决职工的实际困难而加班,母亲总会打趣说"您比厂长还忙呢",他总是嘿嘿一笑。
车间的年轻人,谁有什么烦心事,都会跟安家父亲聊一聊,安家父亲做思想政治工作是一把好手。他是带过兵的人,所以带一个车间不费劲,就连一个分厂几百号人,父亲和罗叔叔,也管理的井井有条。父亲非常佩服罗叔叔,罗叔叔是带领三线厂走出大山的“焦裕禄式”好干部。记得安家有一次去分厂找父亲,正好碰到父亲跟罗叔叔聊分厂管理。罗叔叔温温尔雅,不仅懂技术,还懂管理,并且尊重父亲这位老军转、老同志。
安家的父亲教育子女现身说法,他说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上不起学。现在条件好了,孩子只要愿意学习,无论男孩女孩,他都一视同仁,他都给提供条件。父亲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相反,安家弟弟生了女儿雨儿,老父亲一看是女孩,特别开心,起名叫星雨(音:杏峪)。老父亲没有明说,安家知道,他是让大家记住,曾经奋斗和居住过的那个村。
安家初中高中的重点学校生活,在酸甜苦辣中度过,安家有一双传神的眼睛,高鼻梁,黑头发,性格娴静。高一时,安家担任了班里的文艺委员,一度还成了“班花”。但是,紧张的高中压力,让安家没有心思考虑什么“花”,面对男同学抛开的“橄榄枝”,她根本不予理会,心中只有学习。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记得高考前,安家对考试产生了恐惧,从小一起长大并作伴的女同学峰跑回家不考了,拉肚子,身体不好,蹲到家里不出门。
“爸,真不想高考了,知识点什么都记不得了”,安家周末回家时,哭丧着脸跟父亲哀求。父亲正要送安家坐车返校,看到安家有了畏难情绪,生气并无奈的责备:“怎么能当逃兵呢,连高考都不敢去,以后还能干什么?”说完,父亲闪到了一边,让安家自己拿主意。
父亲是又气又心疼,安家知道,如果安家不去参加高考,父亲也不会责怪她。父亲心疼她,把这个最终选择给了她。
父亲的话激励了安家,她打起精神坚持参加高考。高考那几天,一直下雨,天空是阴沉的,即使那样,安家还是平淡的考完完所有课程,迎接了人生第一场测试。
“也无风雨也无晴”,高考回来,她心里没把握,正好厂子招一批新职工,于是她勇敢报名参加了厂子的车间实习。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考不上还可以直接参加工作。人生的路有很多条。
安家没有倒下,母亲却病了。母亲觉得,六年来,她和安家父亲辛辛苦苦、风风雨雨给安家送饭,没想到安家高考掉了链子,太丢人。母亲在厂子里,安家是她的骄傲,这一次,母亲担心被别人笑话,索性在家里休息不上班了。楼下母亲的闺蜜张阿姨,只能安慰她。
一个情绪稳定的父母,对孩子来说是坚强的后盾。母亲在生活上照顾儿女。父亲则在意志上鼓励儿女。父亲没有像母亲一样,依旧上班,安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丢脸,老老实实跟着周涛师傅学习车工。
幸运的是,安家上榜了。接到通知时,她还在车间的车床旁。母亲反而喜极而泣,比她自己考上都高兴。母亲的同情心太强了。
这个消息是原来安家的体育老师,后来调到县城重点学校工作的马维萍老师,告诉了母亲的闺蜜张阿姨,张阿姨正好去县里办事,就替安家去学校看了榜。马老师告诉张阿姨,安家上榜了。
“老安,去学校看看吧!”
父亲听张阿姨的话,在交通不方便的情况下,则连夜赶到学校,跟语文老师一起帮助安家选志愿学校,好在安家那年高考,语文成绩突出,报了中文系。父母,在安家成长中,缺一不可,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父亲对女儿平和,关键时刻很严厉,对儿子则时时管教,唯恐儿子有不端正之处。小时候,安沪不听话,父亲会严厉斥责。往往母亲看不下去,帮着安沪说话,也一样被训斥。后来,夫妻俩达成一致,一个人教育孩子,另一个不说话。教育完以后,可以安慰,这样孩子不容易出现逆反心理。
安家的弟弟,虽然没有像安家那样学习好,成为别人的孩子,但是在孝顺方面没的说。他没有辜负老父亲,在父亲最后抢救之际,他日夜守护,打地铺,伺候在父亲身边,父亲看着儿子睡不好觉,精心照顾他,释怀了。
这个一直让他不放心的儿子,最后顶了大用。
有人说过,那个给家族增光的孩子。不一定是照顾父母的。就像《人世间》那个电视剧,终还是小儿子,守在了父母的身边。不要责怪任何一个孩子,老天让他们来到父母身边,都是有安排的。一切都是合理的安排。
父亲老安一直做管理,在家庭中说得少,但希望孩子走正道。就连平时吃饭,都是军事化管理,规定吃饭好好吃饭,不许随便说话。
言传身教。在安家和弟弟工作后,每到遇到迷惑的时候,总是跟父亲商量。他也会认真考虑,语重心长,教给孩子们做人处事之道。
两个儿女,都是父母牵挂的人,曾经有一段时间,父母老两口为了一对儿女,聚少离多。安家母亲在山东照顾安沪闺女,父亲则在北京帮着接送安家的女儿。父母都是为了儿女啊。那时候,安家工作上不顺心的时候,第一时间会跟父亲叨唠叨叨。
有一次,父亲还给她拿一瓶自己不舍得喝的加多宝,让她败败火。孩子到多大,父母眼里还都是孩子。父亲帮助安家接送女儿,安家那几年工作顺风顺水。
2009年夏天,父亲年龄大了,希望回山东跟母亲团聚。
父亲回山东那一天,天空下着雨,安家带着女儿,开车送父亲到了莲花池汽车站。安家舍不得父亲,但也不能影响父母团聚。从此一别,见面的时间就少了。没有父亲的支持,安家又工作又带孩子,一度陷入混乱。父亲是儿女不可缺少的靠山啊。
养儿方知父母恩。
那首《常回家看看》所唱,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爸妈洗洗筷子、刷刷碗。老人不图儿女有多大回报。一辈子不容易。工作的事情跟爸爸说说,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
父亲老安始终对女儿不放心。可是,人生终是一场要散的宴席。父亲在弥留之际,还跟母亲商量回家过年的事,最后没想到自己会离开得如此匆忙。
他身体一直很好,从小到大没进医院,唯一一次还是白内障手术。从不相信病魔会如此厉害。病病歪歪的人反而活的更长。身体很棒的人,说走就走了。
心梗对人的心脏身体冲击力太大了。这也是老人家多年军旅生涯所没有考虑到的。病魔面前,意志是一方面,及时救治更重要。记得非典时,父亲说,不要怕,党员有党性,不怕。安家也是大家庭子女中入党最早的孩子之一。父亲的力量无时无刻不感召着孩子们。父爱如山。
父亲的一辈子,从崮乡沂蒙山到了大城市。从小安也成了老安。转业又回到家乡,一直做管理工作,直到退休。退休后,老两口又帮着闺女和儿子带孩子。等儿女的孩子都大了,该享福了。父亲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中国式的父母。
父亲去世前的那个清明,他还张罗着去看望了九十多岁的大姑。人啊,冥冥中有太多的前兆,在那段安沪媳妇儿拍摄的珍贵视频里,父亲跟大姑亲切的坐在一起聊家常,那一天,大姑还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花袄。
父亲考虑事情很周全,为了不给儿女添麻烦,还提前在市里高速路附近的区域选好了墓地。为的就是,女儿从外地回来看望方便,如果回崮乡,需要两三个小时。在市里高速边,儿女都方便。
父亲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打针”。他的生命终止在周末,谁都不打扰,轻轻的来,轻轻的走,太仁义了。他一辈子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总是为别人和子女考虑得多。跟许许多多的父亲一样,宽严相济、父爱如山。
安家记得,在给父亲后事安顿完的第二天早上,安家被梦里父亲的笑声惊醒。安家明白,那是父亲托梦给她,他对家人给他的安排满意。
安家心里欲哭无泪。一个农村的苦孩子,走完了自己的一辈子,画上了句号。那几天,安家母亲整宿睡不着,推开厨房,总觉得她的老安就在厨房喝茶。
安家则是时睡时醒。安家知道,天堂应该没有痛苦,希望父亲在那里离苦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