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虚惊一场(1/1)
安家是九十年代大学生,她的祖籍,在很远很远的大山深处,一个叫做崮乡的地方。她的父亲安瑞在六十年代离开崮乡,前往千里之外的南京军区部队摸爬滚打。那时交通不方便,父亲和孩子们回崮乡的次数屈指可数。
安家的弟弟安沪,在三岁多的时候,不小心掉到部队营房附近的河里,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差一点就……
记不清那一天,为何母亲没有跟他们一起去虹桥下的河边。只记得营房南侧满河的肥肥的绿叶,叶子下面应该是菱角,河边还长满了茂密的芦苇……
那是个休息日,父亲跟战友正聚精会神钓鱼,河的上方是一座铁路桥,不时有火车从桥上呼啸而过。五岁多的安家拽着弟弟看大人们忙活。弟弟很淘气,突然甩开姐姐的手,伸着胳膊去抓河边的芦苇还是茭白,安家在后面使劲拽着弟弟,河边的土是松的,弟弟一下子掉进了河里。
那一刻,她慌了神,吓的大叫“爸爸,爸爸,弟弟掉进河里了!”。幸亏父亲就在旁边,不愧是警卫人员出身,迅速跳到河里救出了弟弟。
闻讯赶来的母亲,像疯了一样……扯着嗓子,跳着脚哭喊,”我可怎么活啊!”“我不活了?你们要合伙害死他啊!”,她在埋怨安家和父亲,甚至还怀疑是不是故意的?安家从没见过这场面,吓的哇哇大哭。周围的叔叔阿姨都在劝泼辣的母亲。医生和叔叔们紧张的抢救安沪,场面几乎失控。父亲浑身湿漉漉的,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两手摸头,蹲在一旁叹气,懊悔没有看住孩子。
后来听姥姥说,母亲的埋怨依据竟然是当时怀弟弟时,老父亲担心母亲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建议慎重考虑。父亲部队任务重,不能总回家,感觉母亲如果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太辛苦了。母亲的医生朋友月桂阿姨,偷偷跟母亲说,“看反映是男孩,建议把这孩子留住。”
母亲没有听父亲的建议,于是小弟弟也顺利的来到这个世界。母亲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情急之下指责父亲和安家。安家哪里知道这事?哭的更厉害了,父亲则有口难辩。
一阵忙乱,谢天谢地,经过紧急抢救,弟弟终于苏醒并缓了过来。这件事啊,给幼小的安家留下不可描述的伤痕,在安家心里打了结。多年来,只要有人说安沪不好,安家总是护着弟弟。有好吃的,也总让着弟弟。弟弟生下来就弱小,从那以后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弟弟在上海出生,上海简称沪,母亲给他起名安沪。印象中,母亲生弟弟那年,是在安家两岁左右,父亲牵挂母亲,便带她去部队医院探望。她懵懵懂懂跟着爬上红色地板的楼梯,怯生生来到母亲所在的产房。产房里有好几张床,并且还有蓝色的有些生锈的大氧气瓶。
两岁多的她看到氧气瓶害怕极了,那是什么怪物,母亲为何要在这里,是生病了吗?她害怕的往大人身后躲。陪床的小姨告诉她,母亲给她生了个小弟弟。产房里的氧气瓶,是给其他人准备的,别害怕。
日子在不紧不慢中度过。安家和弟弟也慢慢长大。经过落水事件,父亲很小心看护孩子,母亲再没有因为弟弟跟父亲争吵了。安家记得,有一段时间,母亲带着弟弟回山东崮乡那个神秘村庄的军工厂工作,五岁多的她则继续留在上海。一儿一女,分别天南地北跟着父母。
父亲的部队就在人民广场附近,部队大院的玉兰树长得非常茂盛,油绿油绿的叶子,空气里弥漫着玉兰花淡雅的香味。父亲在那一段时间,又当爹又当妈,早上起床还要给她梳头,幸好她是个听话的孩子,慢慢自己学会扎辫子。虽然扎的歪七扭八。部队没有任务的时候,父亲中午会抽空休息会儿,她就坐在门口椅子上无聊的吃蚕豆。记得有一次,父亲战友刘叔叔路过,看到安家乖乖的坐在门口,还夸奖了她。刘叔叔也有个女儿小芳,母亲回山东前,把安家也托付给刘叔叔的爱人刘婶。有一段时间,安家跟小芳在部队营房家属院一起快乐的玩耍。部队营房后面有一大块空地,不知道要盖什么,反正堆着一些预制板什么的,雨水多的时候,空地长起了油菜花,白色的粉蝶在油菜花间蝴蝶舞,安家和小伙伴就追蝴蝶玩。玩累了,有时会跟小芳去刘叔叔和婶家吃饭。
部队周末还会放电影,还有电视放映室,战士们会聚到一起看电视。如果赶得好,会有精彩的节目播放。母亲说,因为父亲部队主要警卫中央首长来沪的任务。有时,来沪的邓妈妈,也会亲切的跟战士们和军属一起看电影。安家是个乖孩子,父亲细心照顾她。
只是有一次,有个馒头太硬了,她不想吃,从小过苦日子的父亲,对粮食非常珍惜,严厉的跟她说,“把馒头吃了!”。口气少有的坚定。安家眼泪汪汪的吃了馒头,后来就跟母亲告状,说馒头好硬啊,快把牙崩掉了。小时候,她不理解父亲为何那么严厉。长大后才知道,父亲小时候家里太苦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能有白馒头吃啊。安家在爸爸影响下,一直很勤俭节约。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过着,有一天,父亲跟她说,母亲要从崮乡那个神秘村庄回上海了。安家听了特别高兴。第二天,她跟着父亲去火车站接母亲和弟弟。安家记得,母亲拉着弟弟从出站口出来,弟弟长高许多,戴了个蓝白格的小鸭舌帽,笑眯眯的单眼皮,乖巧可爱。
母亲这次来,是跟父亲商量转业的事。来了以后,主要就是采购回山东的家具,七十年代,安家父亲通过战友,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还有暗红色的大衣柜、五斗橱。家具和自行车质量非常好,家里用了几十年,前几年大衣柜快散架了,安家母亲不舍的换新家具,找人帮着修理修理,继续使用。这家具,成了传家宝。
那一段日子,安家跟着父亲母亲穿梭在上海的商场之间,有一次,走的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的丢了一个红纱巾,大人批评了她。不过,母亲还是贴心的给她买了苹果吃。安家记得,七十年代上海水果店都是国营的,售货员阿姨精心挑选苹果,然后用黄色的牛皮纸袋子包好递给顾客,很有如今巴黎和伦敦的品味和质感。父亲还请安家吃了她最喜欢吃的锅贴。上海的锅贴真的很好吃。
直到现在,安家累的时候,还会有丢小东西的毛病。安家的女儿冬至总结,“妈妈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直到现在,安家去南方,车一过长江大桥,就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香甜味道,亲切又熟悉。也许,这种味道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比如,长大以后,尽管她生活在北方,但是仍然喜欢吃馄饨、锅贴、肉粽子。就连女儿冬至也喜欢肉粽子,看来,口味也有遗传一说。
那一段日子,安家也很幸福。父亲没任务的时候,晚上,会带着她和母亲、小弟弟一起去人民公园散步,穿过街心花园,能步行到外滩,在黄浦江边吹吹风是相当惬意的事情。那时候,不像现在外滩和黄浦江边,到处都是观光的游客。父亲的战友小文叔叔是上海本地人,他有一台海鸥照相机,特别热心的给安家一家,拍了很多珍贵照片。期间,还发生了小插曲,小文叔叔有个妹妹,见到安家父亲人好又帅气,以为没结婚,喜欢上了他。还托文叔叔给做媒。父亲知道后,慌忙带安家见了文叔叔的妹妹,妹妹才“死”了那条心。多年以后,安家母亲还拿这事,跟父亲开玩笑。父亲短暂的桃花运。
日子一天天过去,紧赶慢赶,就到了母亲带安家和弟弟回崮乡的时候。母亲单位有到上海出差的车,大家一起把家具用品,包括大衣柜,五斗橱,还有安家最喜欢的藤椅,都一股脑放在单位的大卡车上。然后,母亲带着安家和弟弟坐在驾驶室,父亲和其他叔叔则披上雨衣,坐到车斗里,看着满车的家具。那是一次愉快的回乡旅途,期间还路过了无锡,也碰到有雨的天气,经过长途跋涉,安全回到母亲所在的保密单位。
至此,安家的上海童年生活结束。父亲帮着把家具运回来以后,又回到上海继续服役。直到安家小学三四年级,他才正式转业,回到崮乡那个神秘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