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登顶（1/1）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三千米的剑门孤峰，百步九折的岩峦鸟道，剑阁的峥嵘而崔巍也是剑阁剑修眼中的剑道。

天资固然重要，可剑道的漫漫长路又岂是区区天赋可以铺满的？只有汗水，只有苦难，妄想一步登天者，怎可入剑阁？

三千米的鸟道，所有人都被压制在凡俗之躯，这是剑阁祖师们对弟子的希冀，经历苦难，承载苦难。

攀登中的南星并不知道这些，他本就是被白术突然送到此地的，没有人告诉自己需要怎么做，需要爬多高。

太多太多的也许可能在南星的脑海中闪过，但最终还是化作眼中的坚定，他还能继续。

如果有人此时正在观察便会发现，南星体表有着一缕缕淡淡的紫色浮现。这是他五年来每日修习，以呼吸之法吸纳入体，却难以利用的紫气。

在此精疲力尽，遍体鳞伤之际，这些紫气终于发挥了自己作用，它们缓缓渗入被碎石利岩划破的伤口，加速着愈合的速度。

同时一部分紫气融入身体的肌肉之中，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健，并缓缓恢复着他的气力。

五年的无功修习此刻终于迎来了馈赠。

可南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眼中只剩下鸟道上凸起的岩石，判断着哪一块能够承载自己身躯，心外无物。

天色逐渐变得昏暗，当月上中天之时，南星的心神已经变得模糊，他机械的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爬上去，我还可以继续，我还不能停下，一定要爬上去，哪怕是身死灯灭。

山峰开始变得愈加陡峭，几乎变得与地面垂直。鸟道已经淡薄的几不可察，与其说是在爬山，不如说是在攀登一面孤峭绝壁。

积攒的紫气不知何时已被消耗一空，南星的身躯再次遍体鳞伤。手指，脚掌，膝盖，所有可能触碰到山岩的地方都已经让人不忍直视。

血淋淋的痕迹残留在崖壁上，不知何时才能消散。伴随着冷风吹过，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天空终于不再被山峰遮挡，抬眼望去，星辰仿佛触手可及，终于快要到了！

南星的眼中开始有神采逐渐汇聚，随着心外无物的状态改变，阵阵刺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但是，有什么关系呢，马上就要登顶了。

南星咬牙强自坚持，血肉模糊的手指紧紧抓住凸起的岩石，脚尖试探着踩向一处微小的缝隙，祈祷着不会突然滑落。

他就这样一点点向山顶移动着，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五米，三米，两米。

终于，最后的一米近在咫尺，南星兴奋地朝山顶望去，然而却骤然愣住了。

崖壁的尽头赫然是一块突出来的悬崖，它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揭示着此路不通。

无处可攀，无路可走。

疑惑，不解，犹豫，怀疑，太多太多的想法在南星的脑海中划过，这一刻他甚至想直接破口大骂。

想要登顶，便无路可走，只能选择纵身一跃。

一招棋差，便会满盘皆输，就此跌入山脚，粉身碎骨。

南星紧捏岩石的手指已经颤抖不已，那里早已血肉模糊。之前被隔绝的疼痛此刻仿佛全部十倍返还，他的整个身体开始产生不自主的抽搐，没有时间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来时的路早已被云雾遮挡，看不见分毫。

自己已经爬得足够高了不是吗？

自己的成绩绝对已经名列前茅了不是吗？

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见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老师不是吗？

自己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了不是吗？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人会因为这最后几乎必死的一米而苛责不是吗？

只要在心里默念放弃就好，不会有人发现的，连白叔也不会知道。

可是啊，南星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的是爷爷慈爱的面容，是爷爷被拉入满树桃花是自己无力的哭喊，是飞毯上白叔对自己期待的目光，是自己曾经稚嫩却坚定的誓言。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那眼里藏着一团火，一团炽烈的，几欲爆裂的火。

他的双腿猛然发力，整个人顿时飞向了空中。

他奋力的挥动着自己的手臂，如同幼鸟第一次尝试学习飞翔。

一瞬间，时间仿佛已经凝滞，或许是一秒，或许是一息，或许是一刹那，少年的手已经牢牢地抓在崖壁之上！

南星的嘴角咧出大大的笑容，肆意的笑声在三千米的高空回荡，这是他自爷爷死后第一次如此畅快的大笑。

他就这样挂在悬崖边，初生的红日破开云海，自他背后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撒在少年血肉模糊的躯体上，似是在为他举行隆重的加冕。

恢弘的钟声从剑阁的深处响起，雄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剑阁。阁内的众人无论在做什么，此时都已经为之驻足。

一声，两声…五声…七声！

钟声七响，天骄临阁！

这是圣者才能拥有的待遇。

此钟为贺，为天骄而贺，为剑阁而贺！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即一道道遁光骤然从阁内飞射而出，向着崖顶方向径直冲去，一时间，天空之中已满是御剑而行的剑修。

待到临近，他们如剑的目光纷纷向下望去，映入眼中的，是少年在崖边屈膝而坐的身影。

他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