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盲女阿薇（1/1）

顺着粤江而下，还没到对岸，渐渐地陈明体力便有些不支，毕竟江水太过冰冷，犹如浸在冰块中一样，而且他的水性只能说是一般。

突然陈明看到了一艘渔船，他奋力朝着渔船游去，终于靠近了渔船。

渔船船头立着一位蓑衣老汉，此刻正打量着陈明这边，见有人在水中挣扎，便支着船来到陈明附近。

“老人家，能否让我上船？钱什么的都好说。”

闻言老汉没有吱声，陈明却看见船尾处小小的船舱中走出一名女子，清秀佳人，倒也说不上多惊艳，却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温柔如画的感觉。

等到老汉靠近时看清陈明后脸色难看起来，支着船就要离开。

陈明顿时大喊道：“老人家，我出一千港币！”

一千港币对于这种打渔为生的人家来说已经很多了，但老汉似乎没听到一般不搭理陈明。

“爹，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救他？”

那女孩眼神无光，对着自己的老父亲低声询问道。

“救他？哼，我看他胳膊上全是纹身，就怕他全身都少不了，指不定哪方老大，这种事我们招惹不起啊。”

老汉对着女儿如此说着，怜惜的看着双目无神的女儿有些难过。

自幼阿薇便双目失明，尤其她母亲生下她便撒手人寰，这年头平头百姓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老汉独自一人将其拉扯大，一辈子都小心翼翼，生怕惹祸上身，连累盲目女儿。

听老汉如此说阿薇却是摇头劝道：“爹，救人一命，菩萨会保佑我们的，再说光凭纹身你就断定人家不是好人万一错怪了，让人家失去性命，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闻言，老汉沉默不语，阿薇继续劝着，老汉终于许久后方才动摇，紧了紧手里的鱼叉 ，随后将船掉头回去。

而陈明见状大喜，待渔船近了后，陈明翻身爬上渔船。

老汉紧握着鱼叉将一件破旧衣服丢给陈明，随后没好气道：“诺，换上。”

陈明看了一眼立在那里的阿薇有些不好意思，哪知老汉斜睨了他一眼：“没事，我女儿看不到。”

闻言，陈明看着阿薇清秀的脸颊以及无神的双目不知为何有些可怜这个女孩。

老汉看着陈明背上的过肩龙黑龙未开眼的纹身陷入了沉默。

看着老汉的眼神，再看老汉紧握钢叉的手，陈明明白老汉并不待见自己，倒是阿薇磕磕绊绊的进了船舱，再出来时捧了一碗姜茶递给陈明。

陈明看了一眼破口搪瓷碗一时愣神，老汉咳嗽一声后，陈明才回过神来接过碗来一饮而尽，顿时暖流在体内流淌，让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谢谢。”

陈明道谢，随后从兜里取出钱来，已经湿巴巴的不成样子了，陈明将钱递给老汉。

“阿公，这些钱你拿着，晾一晾还是能用的，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看着陈明递来的钱，老汉怒目道：“老头子不稀罕你的臭钱，这沾染了不知多少人血的钱我不要！”

顿时陈明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在黑道上很混，但对于老汉这种普通人他还从未下过手，毕竟他的老爹曾经也是渔民，渔民的苦只有渔民知道，底层人的苦只有底层人知道。

阿薇这时走了过来，让陈明将钱收回去，但陈明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又不是画饼哥。

“你还是把钱收了去，我和爹是看在菩萨的面子上救你的，我们不是为了钱。”

“等会靠了岸，你就上岸去吧，不要耽误老汉打渔。”

老汉这时也开口了，闻言陈明默默点头，找了船头一处角落坐了下来。

如此不受待见陈明心里也明白，自己的样子一看就是混混子，人家看自己不顺眼也正常。

陈明取出脖颈处的项链看了起来，随着咔嚓一声项链上坠着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自己与老母亲还有妻子的合照。

看着照片陈明一时回望过去，不由间泪水湿了脸颊，当初如果自己不去混黑如今又当如何？

这个答案陈明自始至终都未寻到，一入黑道再无退路，何来金盆洗手之说，就如道教佛教之中因果一说，粘连了业果，就承受这因果，抗下那后果。

看着陈明如此老汉也是摇了摇头，不由问道：“可曾后悔？”

陈明哪里不知道老汉的意思，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十分沉重。

“后悔，从踏足的第一步就已经后悔了。”

陈明想起当初刚出道就看见别人拿刀捅了一个老大的老婆，那个女子还怀着小孩，那至今都是陈明心中的阴影。

他不明白，洪兴乃至其他帮派都说义字当头，结果每件事的背后细细追寻，却没有多少道义在其中。

陈明人生中灰暗的日子，最后悔的日子便知晓了母亲妻子亡故的消息，如今他却连她们的碑前都不敢去看一眼。

“明哥，老大！”

船快靠岸时，水草乱生的岸边突然窜出几人，对着陈明大喊，陈明一看竟是阿斌等人。

“阿公，姑娘，谢谢你们。”

陈明对着盲女和老汉鞠了一躬以表谢意，临走时盲目突然叫住陈明。

“听这意思你应该不是一个好人，你把这个收下，愿菩萨保佑你，看管你，让你少造杀戒。”

盲女拿出一条菩萨项链戴在陈明的脖颈，看着项链，闻着盲女身上荷花似的清香，陈明有些心烦意乱。

他不明白为什么真有这么单纯的女孩，还有他陈明本来就是个混子，是混蛋啊，少造杀戒？可笑！

“抱歉，我不信菩萨，不信耶稣，更不信命，命在我手中！”

陈明伸手扯下项链丢还给盲女，随后跳下了船，淌着水朝着阿斌他们走去。

盲女对着陈明离去的方向叹息一声，老汉在其身后道：“他们这些人，已经身不由己，何必管那么多。”

说着，他撑着船就要离开，结果看到船头处，之前盲女递给陈明的那碗姜汤已经喝尽，底下压着的是一叠钞票。

老汉急忙扭头看向陈明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了陈明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