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巨树养料（1/1）

邱杳杳抿唇不语，神情淡漠。

陆青寒顿了顿，勾起一抹玩味笑意，声音清朗，不疾不徐。

“贫道可不想做…不守诺践行之人！”

“杳杳，吾这辈子，前半生光风霁月，终囿于一个’情’字。后半生荒腔走板，寂寂而终。但此生都无愧于心，你须谨记，重诺笃行……”

记忆里，曾祖父的教导回荡耳际。

邱杳杳愣怔久久不得回神。

【曾祖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重诺笃行……

邱杳杳难得一言不发，低垂眉眼。

陆青寒听及这心声，多少察觉出她的消沉与伤怀。

看来，她与余阳真人的感情甚笃。

“观此地……”陆青寒打量周遭所处的位置，“咱们既是被壁画吸进来，那此地……绝不寻常。”

“接下来贫道走前面，邱姑娘跟在贫道身后，莫要乱跑！”

邱杳杳听罢一阵沉默，难得安静乖巧地点点头。

陆青寒见她并未发难，心声也未飘入耳，这才转头走了几步。

四周黑漆漆，约莫辨认得出，他们眼下是在一处洞窟里，远方隐约得见一丝亮光。

二人循着光亮的方向摸索前去。

邱杳杳听着前方传来的轻盈脚步声，不由疑惑，“那些村民不见踪影，难不成和我们一样，也都被壁画吸了进来？”

只见前方黑影蹲下来，触摸着地面，而后笃定道：“此处地面湿软，摸上去凹凸不平，像是凌乱不堪的脚印，应是那些村民留下的。”

“这甬道虽说只有一条路，但此地如此之大，咱们已经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即便是画中之境，也不会如此广褒，甚是奇怪。”

邱杳杳细细听着身前黑影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推论，也跟着寻思疑惑起来。

【莫非不是在画里？】

“难不成是经由壁画，被传到另一处地方……我记得曾祖父曾经说过，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都可能是另一处的结界或者媒介。”

陆青寒顿住脚步，看向四周，以手触摸不远处的洞壁，敲敲打打。

“实心的，藏不了人。”

“……”

黑暗中的邱杳杳听罢，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据贫道所知，像这种利用丹青壁画作为栖息之所，隐藏自身的妖怪亦是有之。或是年代久远的丹青墨宝，吸纳天地之灵，成了精怪，俗称画妖。”

【画妖？……倒还未见过。】

“那……咱们是在画妖的……巢穴？”

“不知。”陆青寒摇摇头，他也不敢确定。

这世道，妖魔鬼怪万千。

他不得阅尽，难以论断。

“小心些，总归无妨。”

亮光渐宽阔，入眼一片鲜绿。

走出洞外，豁然开朗。

抬首满目葱茏，苍翠欲滴的枝桠绿叶，直指天际，遮住天幕。

几束暖阳透过树隙，洒在洞口地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碎光。

“这里竟还有如此巨大的树木！”

“若不得千年，怕是长不出这般。”

陆青寒本有些稀奇，一直仰头看着上方奇景。

“邱姑娘，咱们先找找……”

他边说边瞅向身后，入目空荡荡，顿时变了脸色，匆忙四周扫视一圈。

声音却自斜后上方传来。

“唔唔唔！”

【我在这！我在这！】

陆青寒猛然抬首。

邱杳杳的一只脚被粗壮枝条缠住，倒挂金钩于半空中。

她正不住摇晃着脑袋，想把糊在脸上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凌乱长发，给扒拉开。

邱杳杳上半身被藤蔓枝干紧紧缚住，枝条上的绿叶覆着朱唇，她被迫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这什么妖怪？

竟如此悄无声息的将人掳走！

陆青寒赶紧仰头向着洞外走两步，顺着邱杳杳所处的位置上移，眸色一沉。

巨树树干粗壮如斯，至少数十人合力，才能堪堪围抱住。树皮表面纹路龟裂若深谷沟壑，纵横交错。

来时的漫长甬道，亦是被层叠树干井然有序，围成一个出入的洞口。

原来，这甬道并非真正的甬道。

而是这棵巨树的树洞！

陆青寒沿着巨树树干向上分叉的枝干往上看，越看身后越是冷汗涔涔，惊得发怵。

树干上的各种凹凸不平，渐渐显露原有形态，那些并非全是树干的纹路与分出来的枝桠。仔细辨认，却是一个个面朝各个方向，残缺不全的人的身子。

那些人或露出上半截身子，或只剩一个脑袋，或包括脑袋在内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的半截身子。

每个人面上的表情，或眼神空洞，或阖目长眠，或目空一切，唯独每张脸看起来都无欲无求，异常平静。

只是，这些人的身子，都像是被吸干了皮肉与血液，一个个形如枯槁。

看上去，就像是他们心甘情愿变成了这巨树的一部分。

心甘情愿，当这巨树的——养料。

陆青寒忽然想起邱杳杳在庙宇看见那幅壁画时，嘴里念叨的东西。

莫非这树与那壁画有什么联系？

难不成，这些被巨树吞噬的人，都是无名村的村民？

陆青寒沉思的契机，一尾灵活藤蔓自半空中，犹如破空之势直直朝着他砸下去。

陆青寒余光一瞥，身姿灵巧一个后空翻，轻易避开。

“邱姑娘，你可安好？”

【变成这样，能好才怪了。】

陆青寒站定，藤蔓接着朝他面门极速刺来，他左躲右闪避开，还不忘丢几个眼神，注意半空中的邱杳杳有无危险。

“唔唔！”

邱杳杳吭哧两声，算是做了回答，心里早已万分焦急。

【可别管我，先顾好你自己再说！】

【赶紧躲开躲开！】

【右边！】

【左边！】

【快快跑两步！上面！】

【这厮的外家功夫与身手着实不错，都能预判了。】

【和猴子一样……还挺灵活！】

陆青寒凭着自己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和邱杳杳的心声，本就游刃有余，轻轻松松躲开藤蔓的各种攻击与缠绕。

前一秒，听闻邱杳杳的夸赞，他心里还生出些小得意。

下一秒，这飘进耳朵里的话，惊得他手忙脚乱，差点一个踉跄，翻倒在地。

什么叫，和猴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