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幻象虚妄（1/1）
“邱姑娘还惦记着她弟弟身中魇魅之术一事，正巧之前掌门传来消息，魇魅之术已解，贫道本想将这好消息告诉她，让她宽心。”
“可你这女妖怪却偏偏冒出来！你到底是谁？是哪路妖怪？为何会在邱姑娘体内？她可曾知晓你的存在？”
邱杳杳听罢仍靠在树干假寐，还悠哉悠哉地挠挠耳朵，将一连串的问话连同指缝里的脏东西，一起被红唇吐出的气息吹走。
见她毫无动静，陆青寒心知自己亦拿她没辙，这些问题她也不会告诉自己，遂而放弃。
他往外走了两步，脚步一顿，似有些不甘心，又调转回来。
“师尊即将出关，届时要返回玉涧派，岚絮真人会替邱姑娘诊治，她昏迷未醒之事，已传到玉涧派，邱家人正在赶往玉涧派的路上，她若能无事……”
未等陆青寒说完，一声轻笑自树上飘下来，“小子……你是在关心她？还是在担心本座？”
陆青寒避而不答，脚下加快的步子却泄露心绪，他边向外走边没好气道：“你与她既然共用一具身子，贫道只是看在当初在魇魅幻境和帝休森林，你出手相救的恩情，好心与你一说罢了。”
“……”此话一出，却是邱杳杳沉默起来。
“也罢，你所述之事，本座已知悉。”
“她的身子，本座最是清楚，有本座在，她不会死。只是之前受了重伤，仍需静养好一阵，你且出去吧！”
陆青寒遂宽了心，随即走出清潭边，却听闻一声，“等等！”
“你既是玉涧派的人，又称本座是妖怪，却也算通情达理，并未直接刀剑相向，倒与本座以前见过的那些不知好歹的臭道士，很是不同……”
陆青寒立在当场，看向天边即将沉下的夕阳，双眼微阖，努力摒弃掉脑海中窜出来模糊不清的人影与情境，呐呐道：“人非全善，妖非全恶。人与妖虽不同，善恶却无绝然。”
“人若无情不如妖，妖若有情妖亦人。”
琥珀色双目陡然大睁，溢着震惊与不可置信。
邱杳杳凝视陆青寒远去的背影，高束的马尾随着身体，一左一右摆动着，像极了她此时起伏不定的心思。
她努力于记忆中搜寻那抹背影，找寻到一丝相像的端倪。
奈何……
脑海中，仍是混沌一片。
直至陆青寒的背影，再也看不见。
***
陆青寒回到静思院时，暮色已沉。与小道士随意交代一二，浑身疲惫得只想躺在榻里。
没多久，他沉沉睡去。
陷入梦境里。
梦里的陆青寒发现自己来到一片灰蒙蒙看不清周遭事物的地方。
方寸之地，有一间小木屋。
远处青山环绕，近处小溪潺潺。
木屋外，一对男女相拥的背影，看起来恬淡又温馨。
陆青寒想试着靠近，却发现怎么都触碰不到，也无法企及。
直到方寸之地渐渐缩小，最后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陆青寒惊醒坐起，脸颊脖颈，冷汗涔涔。
看不清的人脸，判断不出的背影，不知是何地。
目光落在窗外阶前落满的寒霜，他踏出屋子。
邱杳杳的屋子，屋门大敞，里面仍旧空无一人。
守在月洞门边的小道童，脑袋一点一点，上下起伏，正打着瞌睡。
陆青寒看了他一眼，悄无声息向院外走去。
观内异常静谧，陆青寒踏着夜色，借着不远处石灯里的暖黄光晕，独自一人来到后山迎客松下。
他随手折了一节枝桠，当做木剑，长臂一挥，树枝直直刺出去，开始自行练起剑法来。
枝桠随着剑招，一挑一挥，时而迅疾如风，如凌空飞燕，时而瞬息万变，如飒踏流星。
枝桠向着迎客松树干直刺过去时，陆青寒忽觉身后有异，猛然收招回首。
远处青石阶上立着一人，沉浸在溶溶月色霜华满地里。
像是立在那，好一阵子。
“……师尊！”陆青寒有些惊讶收起树枝，上前抱拳作揖。
柏清真人迎面走来，边走边道：“起初还能平心静气，游刃有余，越往后，招式变得凌乱，最后几招，收招急促，心绪起伏过大，青寒，是有心事？”
柏清真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
被一语道破心事，陆青寒立在当场，缄默不语。
“师尊闭关提前出来了？尊体可有不适？”
“已无大碍！”
“既是等不到赤华真人，休整一番，待天亮拜别苍华观主，即刻可御剑返回玉涧派。”
“……是。”
柏清真人走近几步，发觉陆青寒有些心神不宁，他眉心微蹙启唇道：“自打出了无名村，这一路，你都似有心事。道心不稳，恐影响修行，若有事，不妨与吾一言。”
陆青寒一阵沉默，像是在思忖该如何开口。
“师尊，可曾做过奇奇怪怪的梦？”
“众生渺渺，枯荣无常。”
“人生本就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唯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
“为师未得道成仙前，也曾是一介凡人。凡人自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怨憎会、求不得，诸般妄念，必生幻象与虚妄。”
“幻象与虚妄……”陆青寒听的一知半解。
“凡人因七情六欲而有执念，有执念就会衍生出各种幻象与欲望，这些幻象与欲望，逐渐交织所谓的梦境。”
“可此梦非彼梦。而是经历，记忆，冥思，幻想。”
“若非经历过，何来幻想，若非幻想过，又何来经历。”
“前尘往事，妄念因果，皆是相互衍生，相辅相成。”
“……”陆青寒听得似懂非懂，心沉静下来。
“弟子最近脑海中，时常出现一些人影与情境，看不清，摸不着，十分陌生，就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别人的经历。”
柏清真人抬起无欲清冷的眼眸，“继续说下去。”
“第一次，出现这些幻象，是在魇魅幻境。弟子与邱姑娘被灵心镜带入魇魅幻境中，中了魇魅之术，并未发现那是虚实相交的幻境，被困于幻境中邱府别院角落的屋子里。那时候，弟子被魅惑至深，扼住脖颈即将奄奄一息，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