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公外婆来了（1/1）

由于当初萍萍的父母亲考虑来年春天就送萍萍到学校里去读书，所以父母亲就让萍萍提前半年回到宜城，目的是想让萍萍提前适应宜城的生活。所以，外婆才于1972年夏初的时候将萍萍送回了宜城。

初回宜城时，萍萍从各方面都表现出对宜城的不适应，失去了外公外婆的宠爱和庇佑，萍萍经常闷闷不乐。

在宜城的父母家里，由于兄弟姐妹众多，萍萍既不是家里的长子长女，也不是家里的老小，仿佛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相对于萍萍在安徽所得到的外公外婆以及舅舅对自己的各种珍惜与爱护，萍萍在宜城自己的家里却并没有感受到父母以及兄弟姐妹们对自己的关爱与珍惜。

七十年代初期，国内大部分人家的生活都非常清苦，萍萍家也不例外。由于萍萍的到来，家里又增加了一张饭口，等于分了兄弟姐妹们一杯羹。加上萍萍长期在外公外婆家生活，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早就习惯了他们姐弟四人的生活，现在家里又多出一个人来，因此大家对萍萍的到来并不欢迎，在兄弟姐姐的眼里，萍萍仿佛是家里的一个拖油瓶一样，大哥甚至还给萍萍起了一个绰号：安徽小侉子，理由是萍萍说着一口浓浓的安徽话。听着家里的兄弟及姐姐都叫自己“安徽小侉子”，就连妈妈听了也没有给予阻止，萍萍心里感到很难过，也很委屈，但是也无可奈何。

平时在家里，如果萍萍稍不留神，或者无意中犯了错，就有可能被大哥一顿拳棒伺候；大姐也不喜欢萍萍，对待萍萍的态度仿佛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冷漠。

当年夏天，由于水土不服，萍萍的身上、手臂上、腿上，甚至于脸上还长出了蚕豆般大小的风疹块。成片的风疹块瘙痒难忍，有时这块下去了，那块又起来，折磨得萍萍日夜睡不好觉。妈妈见了起初并没有太在意，以为过两天就会好了。谁知过了两天，萍萍身上的风疹块更多了，而且越来越痒，有些地方都被萍萍抓破了。后来，妈妈买来了甘草给萍萍擦洗身子，也不知后来给萍萍服用了什么药，大约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萍萍的风疹块才算彻底消下去。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萍萍，性格慢慢变得孤僻起来，逐渐变得少言寡语。姐姐不理她，她更不愿意理睬姐姐。大哥打她时，她只能认错求饶。

当年秋天，大约是秋收刚过不久的一天早上，还在熟睡中的萍萍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萍萍，萍萍，醒醒，醒醒，外公来看你了。”

多么亲切的声音啊。萍萍迅速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是外公，外公来了。萍萍立即一把抱住了外公：“外公，外公，萍萍好想你啊，外公怎么才来啊，外公不要萍萍了吗？”萍萍说完竟“呜呜”地抱着外公哭了起来。

见萍萍的样子，外公甚是不忍，顺势一下子抱起了萍萍：“萍萍，外公也想你啊，外公怎么会不要萍萍呢？这不，外公和外婆不是都来看萍萍了吗？”

萍萍这才往外公旁边一看，原来外婆正站在一边对着自己笑呢。萍萍叫了声：“外婆，萍萍也好想你。”

外婆对萍萍说：“傻孩子，这才离开外公外婆多长时间啊，还哭鼻子，真羞。”外婆一边说，一边用她的手刮了萍萍一下鼻子。

这时，外公又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花生，从中拿出一个递到萍萍的眼前：“萍萍你看，看看外公给你带来了什么，外公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大公鸡’来了。”

外公的手上真的有“大公鸡”啊。

萍萍一把接过了外公手上的“大公鸡”。外公接着说：“别急，别急，外公这儿还有很多呢，都给我们萍萍。”

这时，和萍萍睡在一张床上的大姐以及睡在旁边床上的大哥、二哥也醒了。他们看着外公抱着萍萍，外婆也只站在萍萍的身边，并且都只顾着和萍萍说话，也不知是谁嘴里发出了“哼”的一声，随后，他们都将身子背了过身去，将屁股对着萍萍、外公和外婆。

外公见了，立即笑着对他们说：“孩子们都醒啦，外公带给萍萍的大公鸡你们也有份的，不急，不急，我这就给你们发啊。”

外公说完，将他口袋里的花生都掏出来，然后一人给他们分了几个。哥哥姐姐们得到了外公给的“大公鸡”，脸上才多云转晴，转过脸，分别叫了声：“外公、外婆。”

这里所说的“大公鸡”其实就是长了三个花生仁的花生而已，由于长有三个花生仁的花生长得像“大公鸡”打鸣时昂起的头，所以，那时在安徽生活的小伙伴们都叫这种有三个花生仁的花生为“大公鸡”。因为那时人们的生活条件比较艰苦，庄稼地里种的大部分都是山芋、玉米等能够当粮食用的杂粮、粗粮，而花生作为副食，其种植量和收成都是很少的。每家每户只有到春节的时候，家里的餐桌上才能见到花生，而有三个花生仁的花生就更少见了。因此，每每难得见到三个花生仁的“大公鸡”，外公和外婆都舍不得自己吃，都一定是会留给萍萍的。

这次外公来看萍萍，他口袋里装着的这些个“大公鸡”哪里只是几颗花生，这分明就是外公疼爱萍萍的一片心啊。

因为刚秋收不久，外公外婆来时，特地带来了很多玉米面、山芋干，山芋干分生的和熟的两种。生的山芋干可以用来煮粥吃，而熟的山芋干就是将山芋煮熟以后再晒成干子，可以给孩子们当零食吃，因此孩子们一般都喜欢熟的山芋干。

外公外婆每次来的时候还会带来一些地里新收的黄豆以及糯米，收成好的时候，还会带来一些花生、瓜子等副食。所以，每次外公外婆从安徽过来，孩子们都是非常高兴的。因为在那段日子里，家里的口粮就会宽裕很多，孩子们就都能吃饱肚子了。

接下来的几天，是萍萍回宜城最快乐的日子。每天，当爸爸妈妈上班了、哥哥姐姐们上学去了、毛兄上幼儿园去了，家里就只剩下萍萍和外公外婆。这时，外公外婆就将萍萍带到街上去玩。萍萍分别拉着外公、外婆的手，一边走着，一边跳着，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

外公外婆带着萍萍在宜城最繁华的中华路上到处逛逛，在这家看看，到那家走走，没钱看电影，就在电影院外的画廊面前看看宣传剧照，再到中华路边上的免费公园去坐坐，听听亭子里的老人给围观的人在说书。

逛久了，萍萍对外公说：“外公，萍萍饿了，萍萍想吃东西。”

“好的，外公这就带萍萍去吃东西。”外公回应道。

外公外婆带着萍萍来到光复路与中华路的交界口处，那儿有个烧饼油条店，店里面除了卖烧饼卖油条，还卖油饺子。那个油饺子就是将面粉揉成面团，再擀成面饼的形状，然后在里面包了白糖做成饺子的形状，之后再放到油锅里炸，炸熟以后起锅就可以吃了。

这个油饺子可能是里面放了白糖的缘故，所以当时要卖到五分钱一个，而店里面的烧饼只需要三分钱一个。由于家里的孩子多，所以大人们一般都不舍得买油饺子回来吃的，只是偶尔买一些烧饼或者是油条回来给孩子们当点心吃。每当萍萍走过这家店面的时候，闻着店里面飘出的香味，多少次都馋得流口水呢。这次外公外婆来了，终于有机会向外公外婆说出自己想吃的东西了。

“外公外公，萍萍要吃油饺子。”萍萍抬头看着外公，一边拉着外公的手一边摇着说道。

外公回应：“好的，外公这就给我们萍萍买啊。”外公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口袋里的几张票子，给萍萍买了一只油饺子，然后又买了两块烧饼。油饺子递给了萍萍，外公和外婆每人各吃了一块烧饼。

萍萍一把接过油饺子，大口吃了起来，一口下去，那满口的香味啊，真是又香又甜的，确实是太好吃了。萍萍吃了一半的时候，却舍不得吃了。回头对外公说：“外公，萍萍想把剩下来的带回去慢慢吃。”

外公听了萍萍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外婆听了，对萍萍说：“萍萍，就在外面吃了吧，回去后就轮不到你吃喽。”

后来萍萍明白了，可能是外公外婆也没有太多的钱，家里兄弟姐妹又多，他们哪有那么多的钱买人手一份呢。由于外公外婆太偏爱萍萍了，所以只能瞒着家里人，带萍萍一个人出来“偷食”了。

接下来的几天，萍萍每天都和外公外婆在一起形影不离，祖孙三人每天穿梭在宜城的大街小巷，有时还和他们一起去会会外婆在宜城的老朋友或故旧。那些天，萍萍感觉到了久违的快乐，而这些快乐正是外公外婆带给自己的。

几天以后，外婆对妈妈说，自从1962年离开苏北老家后，至今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说想要带上外公一起回去看看。妈妈对外婆的想法表示赞同。

第二天上午，萍萍和平时一样跟着外公外婆一起出了门。

祖孙三人一起来到了江边港务局卖船票的地方，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群，有人过来买票的，另外一边的通道上，有人扛着行李或是挑着担子刚从船上下来的，萍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外公外婆，你们这是来买票的吗？你们买了票要到哪里去啊？”

听了萍萍的话，外公没有回答。外婆蹲下身子对萍萍说：“萍萍，外公外婆明天要回趟苏北老家，萍萍乖啊，在家要听妈妈的话，过一阵子，外公外婆会再来看你的。”

萍萍一听外公外婆要走，立马急了：“不，外公外婆不要走嘛，萍萍不要你们走。”

外婆说：“不行的啊，萍萍听话，不要闹。”

“外公，要不，你们就带萍萍一起走吧。”萍萍见和外婆说没用，转身向外公求救道。

外公看着萍萍可怜巴巴的样子，觉得心中不忍，转身对外婆说道：“桂兰，要不我们就将萍萍带上吧，反正萍萍现在还没有上学呢。”

外婆回应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们到苏北老家以后，返程的时候就从苏北直接回安徽，要是带上萍萍就不顺道了，到时候还要再将萍萍送回宜城，回安徽要绕上很大一个弯子的。”

在外婆的坚持下，外公外婆终究没有带上萍萍一起和他们去苏北老家。就这样，外公外婆又一次消失在了萍萍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