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看人真准（1/1）

杨士骧命刘大壮率军后撤的军令，让威海总督骆仁廷既愤怒又担忧。

愤怒是因为，他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杨士骧那狗东西竟然敢背刺自己搞什么中立。

担忧则是因为，大规模调动部队前往招虎山剿匪，肯定会招来胶州湾的德国佬。

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双方要是擦枪走火打起来，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升任印度总督的事情？

但不派兵，先不提如何填上私卖军火的窟窿，单是一个‘畏德如虎、有损帝国颜面’的名声，也足够让他的政治生涯到此为止了。

毕竟，我带英纵横四海二百余年，历来都是‘以德服人’‘不服就干’，哪儿有主动认怂的道理？

考虑再三，骆仁廷最终还是决定派兵接替刘大壮的洋枪队，继续清剿招虎山的投德土匪。

虽然派兵的事是解决了，但派谁担任剿匪指挥官的问题，却再次成了一个让骆仁廷头疼的难题。

其实合适的人选只有三个，一是守备团中校团长兰迪·巴恩斯。

二是守备团少校副团长大卫·培根。

三则是少校参谋长亚瑟·阿斯奎斯（赵显明）。

三人中，骆仁廷原本是想派兰迪领兵出征的，因为其既是自己的铁杆心腹，又在布尔战争期间积累了丰富的指挥作战经验，是他麾下难得的将才。

可他的另一个心腹庄士敦却并不这么认为，提出要是一不小心和德国佬擦枪走火了，旁人可能没什么大事，但作为前线剿匪指挥官的兰迪绝对会被问责，要是伤亡再严重点甚至可能会被强制提前退役。

想到自己担任威海总督这么多年，也就拉拢出这么一个可堪大用的军事将领，骆仁廷自然不愿意看到对方就这么退出军界。

既然不能让团长兰迪率兵前去，那就只能在副团长大卫·培根，以及参谋长赵显明之间做选择了。

既是背锅，这选谁不就一目了然嘛？

虽然副团长大卫祖上乃是鼎鼎大名的大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其家族也在伦敦政商界有一定的影响力，但人赵显明是什么人？

人家亲爹是财政大臣赫伯特·阿斯奎斯，岳父是贸易及殖民事务大臣劳合·乔治，你一贵族破落户拿什么和人家比！

想通了这些，骆仁廷便毫不犹豫敲定大卫这个小倒霉蛋，作为此次率兵围剿招虎山土匪的带队指挥官。

当然，在任命文件正式下发前，他还必须要和大卫见一面，好好CPU一下这个孤傲的贵族子弟，让对方以为自己选择他是出于看重而非甩锅。

...... ......

刘府大堂，刚刚还一脸‘生人勿近’的文登知县杨攀凤，此刻正端着起酒壶，低眉顺眼的给主位上的刘大壮斟酒。

"杨大人，两句话就把咱到手的好处给说没了，当真是威风啊！"

神色有些恼怒的刘大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正刚兄息怒，息怒啊！"

眼看酒杯空了，杨攀凤赶紧上前给对方把酒斟满，随后自辩道："不是下官故意坏您好事，实在是迫不得已啊！那两名捕快都是巡抚大人派来监视下官的，要是不当众宣读了军令，下官这项上人头可就不保啦！"

砰！

杨攀凤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在屋内响起，只见刘大壮竟将别在腰间的枪牌撸子（勃朗宁1900），猛地拍在了餐桌上。

"杨士骧那老东西的刀利，咱的枪子也未尝不能杀人！"

"正刚兄，"

看着刘大壮暴怒的模样，杨攀凤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拱手作揖："您是好人！"

"什么！？"

刘大壮闻言顿时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你再说一遍？"

"正刚兄，下官说您是好人，您不会杀我的。"

杨攀凤额头渗出冷汗，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又复述了一遍。

"他MLGBZ的！"

刘大壮被气的没了话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过了好一阵才止笑，"杨大人果然是个妙人，看人真准......说吧，杨大人想让咱帮你干啥？"

打杨攀凤死皮赖脸非要跟他回府，并主动谈及先前跟在身旁的捕快是杨士骧派来的，他就猜出对方必定对自己有事相求。

虽然制定的借英国人之手，整死登州总兵李安堂的计划彻底没戏了，但好在刘大壮并没在明面上留下什么把柄，因此也不怕对方向杨士骧告状跟自己秋后算账。

"正刚兄，下官敬您！"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杨攀凤这才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原来，在得知英德即将于山东开战以及朝廷下发的中立旨意时，杨攀凤就已经收拾好金银细软，准备随时辞官带妻儿老娘回潍坊老家。

虽说这文登知县是他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走后门花银子得来的，但银子没了还能再赚，可命没了可就真就啥也没了。

趁着英德两国还未开干，以及朝廷还没正式下达固守山东的命令，杨攀凤准备脱冠而去回济南老家过安稳日子。

可惜这世间的一切冥冥之中，早已都有了定数。

就在杨攀凤准备离去之时，一封从登州府发来要求其招募民壮固守县城的电报，以及两名带着巡抚杨士骧亲笔信的捕快，将他堵在了文登县衙内。

信中杨士骧表示，文登游击将军刘大壮素与英夷交好，为防其私下派兵帮助夷人坏了朝廷的大事，特令杨攀凤当面将朝廷中立之旨意当众宣读出来。

若是刘大壮不听指令，执意要派兵帮助英国人继续剿匪，杨攀凤则要带领这两名携信前来的捕快，将其即刻押回济南府受审。

罪名杨士骧都替杨攀凤想好了，就用‘忤逆上官、对抗朝廷、不遵号令、不思报效国家'等字眼，反正是扣帽子那肯定要扣个大的。

草草看完这封亲笔信，杨攀凤当场就傻了眼，这他娘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世人皆知刘大壮与英人交好，纵使其为了保存自身实力而选择按兵不动，自己当众宣读巡抚杨士骧军令的打脸行为，也足够让对方记恨上自己。

在英德两国即将开战当口，得罪一手握千余精兵的地方大员，这和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但不去又不行，杨士骧那老东西派来的捕快显然不是善茬，如果不按照他的吩咐办，恐怕自己今晚就要被押回济南府杀头了。

思前想后，杨攀凤最终咬牙应下了杨士骧这老灯的要求。

不过，为了防止刘大壮日后杀人泄愤，也为了免遭惨死在日俄战争期间如海城知县孙敬山、抚顺知县鲍以安、辽阳城守尉永年、开原城守尉宝文、熊岳防守尉伊拉等大小三十余文武官员的悲惨命运，杨攀凤决定在宣读完旨意后直接投效到刘大壮麾下。

虽然这么做名声不大好听，但好歹能保住小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