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朝鲜使臣(1/1)
一个人该死,不是因为他触犯了法律或者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而是因为一群高层人物的众口一词。
而一个人能活,也不是因为他沉冤昭雪或者做了什么感动天地的好事,而是因为有更高级的人物替他说话。
这就是封建社会,权力大于法律的社会。苍生祸福,皆赖乎上位者一言;黎民生死,全凭官老爷一念。
吴院使的内心是崩溃的,自打王振奉上谕诏他入宫,他就没有顺心过。
先是在皇帝面前失了礼数,所幸皇帝彼时有求于他,并未加罪,还温言褒奖,极显恩宠。然而,身为臣子,君前失仪乃是大不敬之罪,岂会因为几句“场面话”而放下心中惶恐?
后来,因诊治皇长子“无功”而获罪于皇帝,惹得龙颜大怒,几欲崩溃。
所幸群臣陛见,提到了安南事坏,暂时以国事锁住了家事,吴院使等人也因此获得了喘息之机。
然而,海潮的退却并不意味着风平浪静,它只是暂时退避,为的是酝酿更大的风浪。
皇太后的到来就是这场风浪的开始……
她不顾皇帝面子,对其爱搭不理,而是径自将我抱起,满脸的慈祥……
她不管国家大事,直斥群臣不是,然后借力打力,把这些道德文章做得顶呱响的文官们怼得哑口无言……
她的所作所为,家事重于国事,我并不认同。然而,身为既得利益者,又是第一次被隔代人呵护,这种感觉实在是香!
父皇也露出了喜色,国事已矣,而且基本敲定,如今全力救治儿子,当然不错了。
群臣更是激愤,谈论起道德文章可比国家大事上劲儿多了,一个个子曰、孟子曰,谈论得不亦乐乎。
如果说“举世皆乐,唯我独苦”是一种人生常态,那么,这个苦逼人就是吴院使他们了。
身为太医,自然承担着治病救人的责任,治好是本分,治不好是罪愆。
显然,吴院使被当成了“治不好”的那一类太医,而且太后喝责,群臣响应,死亡几乎是命中注定。
然而,世上总有“逆行者”,他们不以众人的是非为是非,不以上位者的意志所动摇,所言所行,皆发乎本心,对得起良心。
而这个人,正是之前被我瞧不起的老臣黄淮!
如果可以开口的话,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黄老,您是四朝老臣,德高望重。皇祖亦常称赞您‘立意甚高,所见甚广!’然,今日之论,朕不敢允准也!”
父皇面露难色,但还是很明确的拒绝了黄淮的意思。
父皇道:“张爱卿言之有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太医院罪责难逃!”
“陛下不可!”黄淮回道。
“吴院使行医多年,中外称是,治病救人从未出过纰漏,岂能把一个嚎啕幼童诊为健壮大人?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吗!况且,吴院使坚信己见,不以陛下天威而有所更改,不正是忠臣所为吗?
倘若陛下惩治吴院使,岂非寒了天下忠臣义士的心,此例一开,遗祸无穷啊!”
黄淮并没有因为父皇的明确表态而有所让步,反而极力劝谏,言辞更为激烈。
还是那句话,万事开头难,无论好事坏事!
只不过坏事更简单,好事相对困难而已。
“陛下,宗豫所言有理,臣附议!”
我寻声望去,却发现,这次附议的人竟然是杨士奇,一个让别人附议的人!
紧接着,杨荣、杨溥也附议支持,“三杨”第一次站到了一起。
果然,历史上的名臣不是盖的,所论政见可能不同,但遇到这种是是非非的问题时,往往英雄所见略同。
而那些过早附议的人,大多已面露惭色,仿佛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再附议一次!
吴院使则是更显压抑,丝毫不敢流露出半点喜色,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异样的。
能活着,谁想死?就是看惯生死的太医也不例外!
父皇则是怒火中烧,铁黑的脸上又抹上了一层火红,像是烧热了的铁板。
“咔嚓!”
父皇手中的小火炉赫然破碎,些许炭火打落在地,灼烧的地板嗤嗤作响。
皇祖母喝道:“王瑾,命人收拾一下!”
看到众人被吓傻的样子,皇祖母忍不住吩咐道。
皇祖母打了个哈欠,神态略显慵懒,调侃道:“这宣德炉还是要改进啊!动不动就烫着手,哀家也打碎了几个……”
皇祖母见局势不妙,先是呵斥王瑾,转移注意力,然后摆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轻描淡写就揭过了此事。
看来,父皇还是不够成熟啊!
等会,宣德炉!那可是文玩界都异常珍稀的存在!
我不禁看向那一地破碎,咦!好像还能用,只是炉盖缺了个口,炉身崩了几道裂纹,炉底烂了个洞……而已!
然而,负责打扫的小太监很快就将其打包带走,断绝了我的念想。
群臣也很给面子,没有拆穿这个谎言,一个个乐呵呵的,仿佛真是宣德炉惹的祸。
“皇帝,该表态了!”皇祖母低声道,声音有如蚊鸣,其他人根本听不见。
父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皇祖母,随即迅速调整状态,又恢复成为那个威仪霸气的大明天子。
“黄老忠谠直言,朕受教了!然,张爱卿等人亦朝廷肱股,所言亦是忠臣之言,朕又岂能偏听!”
“着,革除吴芳太医院院使一职,留待后用!另,传谕天下,凡医治皇长子病痛者,可领太医院院使一职,赠锦衣卫百户,世袭罔替!”
调整好状态的父皇很快就处理了吴院使一事,而且听起来似乎还不错,至少免除了吴院使的死刑。
“陛下!”
老臣黄淮又要开口,看其情形,似乎对父皇的这个决定颇有争议。
然而,却被一旁的杨士奇拉了一把,制止了他的言论。
可是,黄淮似乎不领情,还要开口!
就在这时,一名老太监不宣而至,急匆匆地跑到了父皇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只见此人衣着简短,服饰华丽,上绣飞鱼式样,煞是好看!
在老太监周围,仿佛有一道气墙隔绝了气机,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微弱。就算是我精神感知力全开,也只能隐隐听到。
突然,我抓到了一条重要信息,好像是……
“朝鲜使臣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