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悲伤的魍魉衣！（1/1）
桀桀桀……
柏油般的黑漫上徐锦绣的脸，在他即将完全被淹没之时，一段陌生的记忆霸道地塞入了他的脑海。
重岩叠嶂的深山，苍茂林木包绕的深湖,一袭白影静立在镜面般的湖水上。
滴答……滴答……
殷红的液体沿着他的手滴下，烟雾般在水中慢慢融散。手指松开，一粒椭圆扑通坠落。亮如白昼的月光下，可以看清那缓缓下沉的椭圆，原来是还连着一截视神经束的眼球！
五官俊美如妖的僧人再度抬起手，染血的双指掠向尚且完好的左眼。
“住手！”
僧人脚下的倒影骤然怒吼，震起层层涟漪。
诡异莫名的场景。
“鸠摩罗羯！”影子咆哮。“如今你功成名就，是天下人人尊崇的高僧，且又得倾城尤物作伴，可以说享尽世间一切富贵荣华。你到底还想怎样！！？”
“眼中有病，空中见花。花为幻化，颠倒梦迷。”僧人嘴角微微翘起，那只独眼慈悲的看着影子在水面上变幻出的昔日种种。
出身于迦摩国商贾之家，天资聪颖的他，六岁时便被上师收为弟子。十岁开坛讲经，万人空巷。十六岁遮暮寺辩法，折服数十高僧。二十岁遇上归荑公主，成了邶风国驸马，此后又接连娶下七名国色天香的红颜，并诞有三女一子……
“山川大地属微尘，血肉身躯皆泡影。如今是抛那身外身，醒这梦中梦的时候了。”僧人反掌轻抚，水面上的幻影散去，露出黑得惊心的影子来。
“闭嘴！当初，钟鸣鼎食之人是你，享齐人之福的人是你！又何曾有人逼你？如今，你要立地成佛，就拿我背锅？！”黑影发力，僧人的双指在离眼球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在沉默中对峙的两股力量乍泄，湖面啵一下荡开好大的一个圆。
“好！好！臭和尚！”影子怒笑，“你我本就是一体，现在却要来否定我。我倒想看看你念的是什么经，参的又是什么狗屁的佛？！”
嘶嘶嘶嘶。
骨肉分离般的剧痛，但更痛的是心。影子生生将自己从僧人脚底一点点撕下，一寸寸自水面长出。
我一辈子是你的尾巴，心甘情愿的被你踩在脚下。你说断舍离，就断舍离吗？
“轰！”
凝实了的影子一握拳，狂暴的气炸起冲天水柱。“既然你不想做人，那便我来做好了，你来被我踩在脚下！”
如写意水墨勾勒出来的拳头挥出，空中纷落的水滴停住。
鸠摩罗羯定定看着它，微笑，空空洞洞的右眼眶中流出一滴红来。
嗡……
一层佛文构就的金色屏障亮起，将夹着恐怖劲力的拳头挡住。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更激起影子无限的怒火！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狂怒的拳头从各个方向将那袭白袍淹没，护体金光被暴力撕开，结结实实的命中!
鸠摩罗羯倒射而出的身体在湖面破出一条深沟，翻滚着砸出百余丈远。但未及停下，影子已鬼魅般将他截住，狠厉横扫。
轰……轰……轰……
水面接连炸起冲天水柱，鸠摩罗羯被击飞，截住。再击飞，又截住……
“哈哈哈！还手呀！你倒是还手呀！圣僧！！”影子癫狂大笑。
嘴角溢血，脸上还挂着奇怪笑容的鸠摩罗羯双手结下莲花印，“如意轮转，金刚护法。咄！”
轰！
刺目的金色光柱冲上云霄，将影子震退。接着，那光柱凝成一个接天连地的巨大神佛来。
“嘻……终于认真了吗？好害怕呀！”影子夸张的抱着双肩，语调渐冷。“这种程度的话，我也行！”
浓郁的黑激喷升腾，转瞬幻出一个比那神佛还要高上几丈，杀气腾腾的魔！
“呵呀！”影子踏着水面奔出，挥拳。拳头和魔神汇做一处。
鸠摩罗羯眉心放出万丈金光，朗声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牢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河山万朵。”
金光骤然暴烈。
在夺目的金光中，一只夸张的巨掌从天而降！
掌未至，恐怖的劲力已将影子和魔神几欲压垮。
“切！”影子不屑咧嘴，义无反顾的继续挥动拳头。即便被毁灭，我也要在这颗虚伪的大脑袋上多敲出一个包来！
轰！
末日般的地动山摇过后，偌大一个湖泊消失不见了，周围数里内的参天古木更是直接被冲击波铲倒。
狼藉的湖底，破碎的金光。
影子呆呆的望着被自己一拳洞穿左胸的和尚。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依然挂着讨厌的笑。
“你……你……”从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影子战栗起来。
鸠摩罗羯抬起手，轻轻拂过那张黝黑的脸。“长这么黑，枉费了这么俊的皮囊了……”
“混……混蛋！混蛋！为什么！？”影子抱住即将倾倒的鸠摩罗羯，想要把手拔出，却又不敢。
“你说的对，你我本就是一体的。往日种种，皆我自选，我又怎会否定自己呢。”鸠摩罗羯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但今天这劫，只能这么解……刚才……刚才……你一定吓得快尿裤子了吧？”
“你……你……别说了，我搅翻地狱也要把你拉出来！”影子伸手去抹他嘴边的血，却越抹越多。
“咱……咱不吹牛好么？我死了，你……你还能有什么力量……小心别被人家当成……当成魔物封印才是。”鸠摩罗羯似乎看见了影子被人家追得鸡飞狗跳的画面，笑得无比的灿烂忧伤。
“好……好怀念我们一起月下饮酒……花间弹琴的日子……”未完的话和灿烂的笑一起戛然而止。
“啊~~~~！和尚！臭和尚！！！”凄厉的嘶吼响彻天地。
谁说的影子不会流泪的。此刻，那张黑得分辨不出五官的脸上，黑色的雨滂沱。
此后，怀着无比怨念的影子果然成了魔物，并有了一个人人闻之色变的名字——魍魉衣。
我是影子，也是衣裳。予你衣穿，要你魂丧。
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不知吃掉多少宿主的他逃不开被追捕——封印——逃脱——再封印的轮回。直到一双捡垃圾的手，将他从深土里刨出……
恨啊！恨啊！
请让我成为你的影子吧？桀桀桀……
请让我一口一口吃了你吧？桀桀桀……
徐锦绣机灵灵打了个冷战，虎目含泪地从记忆的囚笼中挣脱。“喂！等一下！要杀要剐随你便，大爷我绝不会皱半下眉头。可强行让我回顾那些莫名其妙的悲惨往事，又算怎么一回事！？”
桀桀桀……
“拜托，不要再发出这种蛐蛐叫了好吗？一点都不恐怖！现在的三流恐怖电影里，都不带这种音效了好吗？”搞不清自己状况的大叔，忍不住暴露出了吐槽星人的本性。
“闭嘴！难道你没有一点身为食物的自觉吗？难道你是想要脑袋向后转动一百八十度外加大小便失禁的死法吗？”果然，即便是千年魔物也承受不了吐槽星人的攻击，忍不住从他肩上鼓出一颗黑头，歇斯底里的怒怼。
“嘁！”只露着半张脸的徐锦绣挑衅扬眉，语气十分嚣张。“来啊，让我脑袋向后转动一百八十度外加大小便失禁的死去啊！”
“你……你！”黑黝黝的魍魉衣气得全身颤抖。
徐锦绣冷哼着把脸上乱七八糟的黑撕开，智珠在握的微笑。“你若真要夺舍我的身体的话，何必等到现在。原因我早就猜到了。”
“！”魍魉衣大惊之下闪电般从徐锦绣身上弹出，警惕的摆开了防御的姿态。
“啧啧啧。”徐锦绣冲它摆了摆食指，名侦探“磕碜”瞬间上身。
“真相只有一个！其实你是被我的无限潜力和人格魅力所吸引，所以才弃暗投明，想要与我签下灵魂契约，成为我生死与共的伙伴的，我说的对吗？”徐锦绣成竹在胸的抱着双臂，蓦然升起的豪气舞动他的衣角和乱发。
“……”眉头狂跳的魍魉衣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来吧，成为我的羁绊吧！”友谊的大手伸出，不知从哪洒落的一束阳光正好打在徐锦绣的脸上，让他的笑容变成一张金灿灿的大饼。
这似曾相识的笑容让魍魉衣一时陷入了恍惚，不知不觉间递出了手。
一黑一白两只手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