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父慈子孝（1/1）

罗通笔直的站在掉漆大门外，若不是眼角的余光看到巷子里隐蔽的几处身影，他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而现在，他已经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若是再遇不到贵人提携，他知道他的仕途算是止步于河东县令了。

遥想当年，他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在乡试中大放异彩，荣登桂榜。而那次乡试的主考官，便是时任翰林官的陈国忠。若以官场不成文的规矩来论，他也算得上是陈国忠的门生。

不过后来陈国忠卷入党争，一度被贬。罗通怕殃及自己，也就没有再提此事。时隔多年，自己从一个主簿一步步坐上了县令之位。而陈国忠，几度宦海沉浮，升升贬贬，早就把他这无名小辈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陈国忠虽然隐退了，但他的门生遍布天下，手握实权的不在少数。若能与他再次攀上关系，那自己的仕途说不定还能再往前走走。

只不过，像陈国忠这样的大人物，会见自己这个芝麻小官吗？

就在罗通忐忑不安的时候，门开了，李青让他进去。罗通内心狂喜，人到中年的颓败感一扫而空，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中榜时的模样。他仔细整理了一番衣物，这才小心翼翼的跟着李青进了小院。

罗通没有想到院内会有这么多人，一眼瞟过竟还有不少熟面孔。最令他吃惊的是，他居然看到了沈家的那两位姑爷。

真是活见鬼了，他俩怎么在这里？难道是欧阳家准备出仕了？看来欧阳家隐藏得够深啊，竟能靠上陈国忠这座大山，以前倒小看他家了。

陈国忠虽然苍老了许多，但罗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罗通深深鞠躬行礼：“学生罗通，见过恩师！”

陈老眉毛一挑：“我与阁下初次见面，何来师生之说？”

“元丰八年，大人您主持临江府乡试，学生侥幸中榜。学生当时本想登门拜访，却不料大人您匆匆回京了。”

陈老端起茶杯，意味深长的道：“元丰八年？哦，是有这么一回事。都过去了二十多年了，想不到罗大人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难得啊！不过……”

陈老抿了口茶，沉声道：“不过老夫历来最讨厌这种假借师生之名，实为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勾当。所以罗大人以后还是别提此事了。”

“是，是，是！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罗通身子瑟瑟发抖，他没想到会弄巧成拙。他的上峰唐宗仁可就在一旁看着呢，他深知唐宗仁为人正直、油盐不进，所以此次来临江并没有打算去登门拜访。

进门的时候，本以为能凭借与陈老的这层师生关系，能够跟唐宗仁交好。却不想陈老却压根不买账，这真是没吃到狐狸惹了一身骚，说不定唐宗仁还会给他穿小鞋。

想到这些，罗通内心一阵哀呼，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仕途尽头。

“我听萧晨说，你是他姑父？”

罗通内心一震，连忙回到：“禀大人，的确如此。”

“哦？既然是一家人，为何不一同前来？”

“额！我并不知道萧……萧贤侄跟大人相识。”

“呵呵，说起来我跟这小子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虽说他下棋有些不厚道，但他写的诗我却极其喜欢的。”

陈老说得风轻云淡，可在罗通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就凭陈老这句话，萧晨就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萧贤侄能得到大人的赏识，实乃荣幸。不过年轻人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希望大人以后不吝赐教。”

“嗯，这话说得倒像个长辈了。说起来，你们三位同为沈家姑爷，当同心同德、勤学共勉。他日报效国家，建功立业，也能成就一番佳话！”

罗通窃喜，没想到凭借萧晨姑父的身份，竟能得到陈老的一番勉励。当下趁着陈老心情不错，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礼物。

“大人，下官前些日子在街边得到一字帖。似是东晋王珣的《伯远帖》，但不知真伪。今日前来，特向大人请教。”

众人听到《伯远帖》，除了萧晨，俱是神情一震。这《伯远帖》被称为天下第三行书，虽不及王羲之的《兰亭序》，却也是书法精妙、浑然天成，被后人争相模仿。

“哦？据说《伯远帖》失传已久。我也是只闻其名，未曾一见。若是真迹，那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罗通欣喜的递上字帖，众人不约而同的凑了过去，都想一睹这天下第三行书的风采。

只一眼，众人无不发出惊叹之声！行云流水，笔下生花，矫若惊龙，出神入化，怎一个美字了得！

良久，陈老意犹未尽的放下字帖，十分肯定的道：“是真迹无疑！”

罗通脸色一喜，顺势道：“这字帖放我这可惜了，大人若是喜欢，留下便是。”

陈老一愣，随后有些犹豫道：“这如何使得？不过这字帖我倒有些用处，要不这样，你多少钱买的，我以双倍的价还你。”

罗通笑道：“不瞒大人，卖这字帖的人根本不识货，我也是无意中捡了个大便宜。大人若是谈钱，岂不羞煞我也！”

“哦？此话当真？罗大人可莫要诓骗老夫。”

“下官不敢，我所言句句属实。”

陈老思索了一番，道：“既然罗大人这么说，那老夫就留下此帖吧，反正这字帖最终还是回到你自家人手里。”

听到陈老收下字帖，罗通如释重负，这样一来就不虚此行了。只是心中有些奇怪，什么叫回到自家人手里？

正当罗通疑惑不解的时候，陈老把字帖递给了萧晨，笑骂道：“你姑父说得对，年轻人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你小子啥都好，就是字写得太丑了。这字帖就归你了，坚持每日临摹，三年五载之后，亦有所成！”

“噗嗤！”唐姝儿掩嘴而笑。

萧晨略显尴尬，虽然练字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技多不压身，况且大家都把这字帖当宝贝，傻子才不要呢！

当下萧晨接过字帖，恭敬道：“谢过陈老！”

陈老摆摆手：“不用如此，老夫只是借花献佛罢了！要谢，就谢你姑父吧。”

虽然看不惯罗通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但既然间接的得了他的好处，萧晨也只好硬着头皮向罗通道：“谢过姑父！”

罗通心里有些不平衡，不过脸上却露出慈爱的微笑，道：“一家人不必如此！姑父我在书法上也有些心得，贤侄往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便是。”

欧阳靖看着这对“父慈子孝”的姑侄，脸色平静，内心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