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站牌旁边买试题（1/1）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当了官！”

夏硕的手里攥着准考证，脑袋里回忆昨晚的豪情壮语。

七月流火，天气很热。

乡镇公交车迈着七扭八歪的脚步，姗姗来迟，即将靠站……

夏硕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九十年代挤公交，绝对是个体力活！

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他挽了挽袖子，深吸一口气，目光带着丝丝杀气，恶狠狠的四下一扫。

左边，一道同样杀气十足的目光回敬过来，目光主人是个老太太，左手拎一捆大葱，右手提半袋土豆，年龄虽大，斗志却足，从她那当仁不让并且不屑十足的目光中，夏硕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尼玛，这老太太是个高手，至少有四十年挤车经验，不好对付。

右边，是个迟来的妹子，此妞嫣然一笑，仗着前凸后翘腿子长，以胸前一对硕大凶器开路，专门擦着中年大叔的身子向前挤，所过之处，挡者披靡，无数中年坏叔叔怪笑让路，兼且送上咸鱼手无数，妹子恍若不觉，眨眼便挤到夏硕前头，跟高手老太太齐并驾躯。

“不要脸，仗着肉弹开路，早晚被人捏爆。”夏硕恶狠狠的腹诽一句，然后再用更加恶狠狠的目光，死死盯住妹子高跷的臀部。

破旧的八路公车更近了，老远便能听到呼哧呼哧冒尾气的响动，司机嘴上叼着个烟卷，脸上一副要死的样子，车厢里黑压压全是人。

夏硕再次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八路车破旧的车体上，忽然被那神奇的广告，狠狠雷了一下。

“牛B的鞋，傻B的价，江南皮鞋大卖场真情奉献，十块钱三双，顶穿还耐磨，让你不再为破鞋担忧……”

“呸，十块钱三双，早晚赔光你们这些龟孙！”

夏硕狠狠吐了一口痰，却见公车终于到站，还没等他反应，身边一群人呼啦冲上，其间又以那高手老太和肉弹妹子为先，老太用大葱开路，妹子以肉弹争锋，只一眨眼间，竟从密密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成功登门而上。

“够狠，够快！”夏硕看到此处，深知不可犹豫，连忙深吸一口气，跃步向前。

千军万马，独过阳关，厮杀之惨烈，冲挤之艰难，非挤过乡镇公交车的人莫能体会，便是以夏硕这种虎背熊腰的壮小伙子，也在此种剧烈争斗中累得满头大汗，筋疲力衰。

眼看，终于，挤到跟前了。

疲乏，劳累，终于慰藉了。

然而那车的门子，它竟然关了，关了……

“人满了，等下一辆！”

司机一副要死的样子，欠揍的抛下一句话，油门一踩，公交车呼哧呼哧冒着黑烟扬长而去。

“艹尼玛！”

夏硕破口大骂，身边几个同样愤慨的年轻人，大家一起大眼瞪小眼。

夏日炎炎，即使躲在站牌下依然汗流浃背，夏硕愤愤骂着，无奈等候下一辆车。

便在这时，身边忽然凑过来一个人，神秘兮兮低声道：“嘿，小伙子，要不要买试题？”

额……夏硕一愣，抬头望着此君眯成一条缝的三角眼，下意识要问多少钱，忽然反应过来，警惕道：“什么试题？”

“嘿，小伙子别装了，看你手上的准考证就知道，你是去参加青山乡公务员考试。”

夏硕低头，看了看手中攥着的准考证，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哥们这准考证都快折叠成千纸鹤了，你竟然也能看出来，长了一对狗招子啊。”

“嘿嘿，吃这碗饭的，吃这碗饭的。”三角眼见夏硕承认，显得十分得意，状似谦虚，实则显摆，忽然伸手一拉夏硕，闪到站牌后面，用一种比刚开始更加神秘的口吻道：“怎么样，兄弟，要不要试题？”

“真有？”夏硕意动了！

他是个混账性子，从小只爱打架，头疼学习，两年前好不容易混了个初中毕业，本来也要学人出去打工，谁知市里开办电大，二姨夫作为教师有招人的指标，二话不说就把他拉了进去。

三年电大生活，学问没涨多少，倒是看上了一个妹子。

可惜，人家爹娘都是吃公家饭的，奉行的是门当户对，一句意味深长的“你爹娘都是农民吧！”，让夏硕怒不可赦，愤而离去。

而在他眼中皎洁如月的妹子，那一日竟然跟父母一般心思，对他毫不挽留。才知道，原来人家早和教育局长的侄子好上了，他还没亲过嘴的女人，已经跟人睡上了好几次。

也恰在那一夜，电视台晚间新闻播放了一则广告：我市青山乡与时俱进，紧随中央脚步，试行公务员招考制度。

人生之际遇，宛若戏中……

那一夜，夏硕手里拎着个酒瓶子，双眼血红的盯着电视，发出了人生的第一次咆哮。

“考，我要去考，我要当官，说什么也要当官。”

愣头青的脾气一旦上来，根本不去想自己的学问如何，有没有门路，够不够资格……

他只知道，他要当官。

九零年这会儿，神州尚未全面推行公务员考试制度，只在各大部委小范围实施，公务员这个词也属于新鲜词汇。但是，神州官场历来神奇，只要上面有的，不管好坏，下面必有跟风。部委去年才试行，还没有制订出足够完善的规则，今年各地已然陆续上马。

不是国家统一，便意味着缺少规范，比如人情考，试题买卖，皆有发生。

……

……

“光凭考试，是不成的！”这是二姨夫的原话。

所以，今日出门，夏硕怀里揣了500块钱。

500块钱，在九零年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只要找准机会，猛砸出去，应该能砸倒某个考官，顺利进职。

这是二姨夫和二姨帮他想了一宿的才想出来的招！

夏硕原本深以为然，也满怀期待。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要买试题！

因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卖试题的三角眼开价只有200块。最重要的是，交谈得知，这三角眼的老婆，竟然是青山乡计生办的主任。

“计生办，那似乎是个很牛叉的地方啊。”夏硕不谙官场，独对计生办印象很深。

半夜抓人，开条子罚款，无论哪村哪店哪个孕妇，只要听到计生办三个字，都得打上几下哆嗦。

“这三角眼的老婆，是个牛逼的官。200块跟他买个试题，应该值！”夏硕虽然是炮仗性格，却也不是憨傻，捉摸半天，越想越觉得有搞头。

当下二话不说，掏钱，买题。哥儿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事相互嘿嘿一笑，都觉得心满意足，大占便宜……

第二辆乡际公交车，姗姗来了！

夏硕猛力挤上去，挥手向三角眼告别，他摸摸兜里的试题，忽然觉得底气十足。

“奶奶的，哥们的当官之路从今天就算开始了！青山乡，我来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