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终焉是否来临(1/1)
记忆的重启将一段往事慢慢叙述而出,有苏乐痴痴看着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许轻舟,一面将一封信从随身携带的玉坠中取出。
“还记得吗?这封信是那时候你交给我的…”
泛黄的信封上明显是有些滴滴无法消去的泪痕,有苏乐曾经不知多少次以这信寄托相思,而其内的每一个少年留下的字迹或许有苏乐都在过往的日月里不厌其烦的临摹过无数次,这个傻傻的狐狸姑娘或许想要以此方式尝试与记忆中少年的距离再近一些。
“没错,这是主人叫吾务必交由汝手之信,不过其上所写是何内容吾并不知道。”
白桑的眼神也是瞬间露出了一抹缅怀,随后转头又看向了它一直坚信为自己主人的许轻舟继续道:“主人他失忆了,可吾却不能为他做哪怕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这或许也是主人曾经在离开之时那一声叹息的原因吧…”
而手中的信终是再被翻折无数次之后再度打开,或许当有苏乐在泗国初次需要许轻舟之时,这封信的意义就已经消失了吧,不过偏偏失忆的许轻舟怎么也想不起与有苏乐曾经的那些点点滴滴,所以这封信在此刻似乎又拥有了另一种更加深层次的含义。
“舟哥哥说…若是我想要再度找到他,那就抬起头去看天,他会化作那天在王都天桥之上的烛灯一样一直注视着我,直到真正重逢的那一刻……”
信上的文字干净整洁,笔锋又度无悔,可能在写下这封告别信的时候,男孩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斗争之后才坚定了信念……
但是所留的内容除却歉意的道别以及劝慰之言,剩下的也只有这么一句期待重逢时的美好愿景。
天工又怎能理解人类之间如此复杂的情感?当即就见白桑摇了摇头不解道:“吾不明白…”
“偏偏我也不明白……”
岂止于白桑?有苏乐至今也未能搞懂最后一句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因为少年若是已经勘破了一切,将一切可能都计算的毫无失误,那么又怎会留下这般没有线索的抒情之言?
回忆的视角已经从有苏心来到了有苏乐,从遥不可及的背影逐步渐近了感情的距离,唯有曾经与少年在一起许多年的白桑的记忆还未探究可知。
想到如此,小狐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询问道:“对了白桑,你还没有同我说过舟哥哥究竟为什么触犯了神怒,之后又是因为做了什么事情才惹得如此大祸,居然会有那般多的国家与绝世高手参与灭亡川国!”
曾经的许多事情都只有只言片语被记录下来当做秘幸,有苏乐也曾试着去查阅少年所作所为的源头以及过程,但无一不是那个国破家亡的结局而已。
而白桑则是神色一冷不敢妄自高声道:“是因为主人通过谕天书发现了神明的秘密,期间又与一位神明完成了一场神秘的赌局,最后彻底参破天命才决定以此诈死金蝉脱壳之计,加上瞒天过海而去世界之外寻找破局的关键。”
世界之外又是何处?小狐狸听到如此也是疑惑万千:“那舟哥哥的灵魂究竟去了哪里?”
“仙人的世界,一个与我们世界相同而又完全不同的奇妙世界。”
白桑之言不由得令有苏乐想起了许轻舟一直以来被自己所忽略掉的身份。
“仙人的世界?对!舟哥哥他不正是泗国召唤的仙人吗?所以他如今才真正返回了吗……那舟哥哥又为何会失了忆?”
可白桑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主人并不是…”
只见这天工慢慢在地上以手画出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而后就听它继续解释道:“主人在许多年以前曾经杀掉过上一代的仙人,并以那人的血为基引寻找到了仙人世界的大致方位,随后由吾设下迁越大阵,以川国千百年来所开采珍藏的所有破界石为能量,统筹围攻之人的合击之力,又在最后献祭了主人之父镇川王姓命,才勉强破开了那条勉强可以将主人灵魂送走的异世界通道…”
“居然…是这样吗?那为何又失了忆,难不成舟哥哥的灵魂并未转生,而是出现了其它的意外状况吗…”
终于有些疑惑许久的问题被彻底解开,可依旧有些新的问题在出现,床榻之人几乎与曾经的少年一般无二,让有苏乐搞不清在病床上沉睡的究竟是谁,他的确是自己的舟哥哥才对,可在泗国之时所说的时机不对,未到时候又是何意思呢……
总觉得是有两个完全不同的舟哥哥,一个像过去,一个是现在。
但这一切的代价太大,大到连有苏乐只是稍微一想就止不住的心疼。
少年的亲人,他的国家,他自己的生命以及未来都已经成为了代价……
“舟哥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要牺牲这么多,即便连他的父亲都…”
可白桑却又神色一沉默默道:“或许对于主人而言,此生第一个令他落了泪的考验与抉择已经度过,之后的痛楚或许就不会再感到特别悲伤了吧…”
闻言,有苏乐不禁神色微微一滞:“什么考验?舟哥哥究竟经历了什么?”
“主人他…失去了一位曾经最亲密的人…”
或许是在一瞬间想起了某些事,有苏乐突然记起一直陪伴在少年身边的并不只有白桑,还有一位比之更早更久远,且更加亲近信任的存在。
“是那个白衣女子吗!”
她曾在有苏乐幼年之时的第一次相见就陪在少年身边了,且在之后的岁月中虽然已经有了白桑的全天守护,可女子依旧会时不时的过来看上两眼。
“对,那人与主人亦师亦友,可惜为了主人也……”
“她叫什么名字?”
“姓未可知,但名为飞儿……”
川国的边陲小城曾经埋葬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哀悼,更是埋下了贯穿整个故事的一个起始的伏笔。
“飞儿…”
有苏乐闻名不由得轻声重复了一句,可却如输入了激活密码般。突然之间昏迷在床的许轻舟身体中开始止不住的涌动血色,将他染的如同之血人一般,而此情景自然也吓坏了小狐狸,她赶忙走到近处惊忧道:“为什么!药效明明发挥作用了才是,为什么舟哥哥的身体并未有所好转反而恶化加剧了!”
她无法凑到最近距离观察,因为神明之毒的腐蚀即便只是触碰也可能会沾染上,所以唯有交给金铁之躯的白桑来检查出了什么状况。
而白桑自然也不敢大意,双眸蓝光微亮将许轻舟如今的身体情况扫描了个仔细,随后才一蹙眉头不解道:“主人的身体好像在排斥那股药力,而且所中的神明之毒与药力的对立也已经停止,究竟出了何事会变成如此僵持……”
毒素久久不能解,但是南疆国却不会一直拖延,逃离的时间迫在眉睫,小狐狸不由得更加焦急万分:“舟哥哥这个样子又该如何带他走?万一路途中因为颠簸或是再受了什么伤害,舟哥哥的身体如今已是十分脆弱了…”
“吾…也不知道…”
越到此时,白桑就觉得自己的作用越发微乎其微,它眼神中拟人的担忧神色也越发凝重,随后缓缓叹了口气后回应道:“即便是千难万险,白桑也愿意舍弃此身将主人完好无缺的带出去…”
可当务之急是让许轻舟醒过来,他如今好似已经成为了几人的主心骨,也苦的小狐狸甚至都快跪下哀求。
“舟哥哥!小乐求求你,快些醒过来呀…”
却在此时,明明才过去一天一夜而已的喘息时间,便听院落外的远处突然雷霆忽响,仿佛天地挨了千钧之击一般。
这一声不是春回大地的复苏之音,而是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征兆,接着便是再一次的地动山摇。
南疆的火药又开始再度摧毁神佑了!
可似乎已经没有人再对此有太多恐惧,有的或许只是国破家亡的悲伤无奈以及决意赴死的慷慨激昂。
士兵们鱼贯的从军帐中跑出来穿衣装甲准备决战,有的并非是身穿军服的百姓也手拿镰刀大斧保家卫国。此刻几乎全员皆兵,更有甚者就连小小的稚童都手拿弹弓掷石,要鼓起勇气在最后时刻抵挡侵略的敌人。
与此同时的万妖城城池大门处,从西边的未乱之地赶回来的有苏心与白昙也已经进了城。
有苏心的双颊依旧红晕未消,明显是流感尚且还没有痊愈,而后者更是有些对前者来此执念的不解。
“心施主的病尚未康复,从村落匆匆赶回来又是何苦呢?”
僧尼或许不明白人间之爱男女之情,因为他们五蕴皆空要追求大爱放弃小爱,普渡众生与钟情一人永远不可能同于一身,所以有苏心对于自己的奇怪举动并未过多解释。
“只是想要回来,仅此而已……”
“心施主,你为何不愿待在那边境之处呢?那里待神佑破碎后也该方便离去…”
“我要去找他,既然那丫头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凭什么我有苏心不可以!”
佛门讲见命则救,而有苏心明显是去枉送性命,白昙即使想要救她却也要遵循原主意见,况且她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驱使着有苏心拖着重病之身返回必死之地?是如同佛家一样为救人而甘愿舍命的觉悟吗?
大抵不是的,毕竟连许多真正的佛门中人也做不到以命换命……
“可若是万一…”
“无妨,即便是死也是与他死在一块了。国家危亡我一届弱女子所救不得,唯有舍身相伴,可若是能与心爱之人长眠于此,也比之独自寒尸要好上千倍万倍,至少能与他在黄泉路上同行一路,下辈子也定是我先遇见的他……若是真还有机会,我必然不会再像十多年前那般懦弱了!”
到了此刻,以往那些所学所闻全都被打破以及重建。白昙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多如有苏心一般的万妖城百姓从四面八方赶到此处,似乎只是也为了送死而已,毕竟人是矛盾的集合体,又怎能用片面的理论去解释与解决人的情感所产生的各种复杂问题?
小僧尼不明白也不理解,所以就只是对着一个又一个赶去支援的背影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而直到这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再度吓得白昙紧抱着头蹲在地上颤颤发抖,再不敢向前行走一步。
这是她的梦魇,也是她日后修行不解则无渡的业障。
“你怎么样?怎会被吓得成如此模样?”
有苏心疑惑这平日里看起来沉稳无比的白昙,怎会因为爆炸之声而吓得如同虫鼠,但这种怕似乎超脱了骨子刻进了灵魂,让小僧尼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很。
“实在对不起…贫尼…贫尼如今听闻这声音腿脚就会不自然的发软…”
因为她是已经面对过那种绝望的幸存者,自然对火药的爆炸声十分的敏感。
“你且留在此处吧,之后的路即便我一人也可以。”
病痛无法阻止有苏心奔向心爱之人的方向,她微微看了一眼远方将要破碎的神佑,一边再不管白昙,开始向着城主府的方向艰难行去。
与之一样下定决心的还有天工白桑,它明白之后的决战必然残酷无比,但为了给许轻舟开辟一条活下去的道路,此刻也再不能退后。
“主人还没有看到想要看的那片海,所以白桑一定不会让主人受到半分危险!”
玄掣剑再度出鞘,这柄曾跟随了少年许多年的剑白桑不知原因却也可以驾驭,它深深看了一眼在床的男人,便留下一句“照顾好主人”,就向着仍然还在轰鸣的神佑边缘方向行去。
万妖城的一切,此刻终于也是来到了终焉时刻。
……
对于此刻的红尘中人,世界是无比的喧嚣嘈杂甚至紊乱无序,可似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许轻舟毫无关系……
波涛之声,海浪之崖,许轻舟在一片湛蓝接天的海岸沙石滩上缓缓睁开了眼。
他慢慢抬起了头,惺忪的眼睛从自己的双手慢慢转向了的面前一望无际的碧蓝之海。
随后好奇又无法确认的轻声呢喃道:“我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