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去留（1/1）

从四合院出来，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马车跟在身后。

“等明日下葬，我再带你去探监。”霍子澜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口，轻声道。

沈君临无声的点点头，他的心情从昨日开始就不算好，如果姨母真的疯癫了，他就一辈子都没办法知道父母的事情了。

“君临，二叔母精神状态不好，去探监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你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霍子澜怕他到时候什么也问不到，会很失望。

沈君临紧了紧握在一起的手，扯了扯嘴唇说道：“我知道，你别担心我。”

“我就是怕你把自己困在里面，她不说，我们也无从下手，如果她哪里断了线索···”剩下的话霍子澜没有说出来，两个人对霍子澜接下来没有说出来的话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如果沈金兰一直不愿意开口，沈君临这辈子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是不是还活着了。

“没关系的，”沈君临抬起头来，看向霍子澜，笑道：“我不是有父亲了吗。”

霍子澜看他这么强装释怀的样子，心底对这样的沈君临很是心疼，明明眼里盛满的都是难过，却还要笑着安慰他，不让他担心。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你心情不好就回去好好休息，不去人多的地方了，那边我去就行。”

沈君临摇摇头：“这样不行吧，会落人口实，我没事，一起过去吧。”

霍子澜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想想又觉得与其让他在屋子里面胡思乱想，倒不如在热闹点的地方坐坐、看看，起码那些叔伯婶娘对沈君临还是不错的，都喜欢和他说话。

决定好以后，两人上了马车朝南街去，等将两人送到霍家门口，霍子澜让车夫回去将紫乐接过来照顾沈君临，然后才带着沈君临进了霍家。

虽然族亲没有几个喜欢霍家老二和老二媳妇的，但是这到底是丧事，该来的还是得来，走走过场，免得惹人话柄。

两人刚一走进院子，不远处的走廊上站着的几个婶娘就朝沈君临招了招手，叫他过去，沈君临朝霍子澜看了一眼，道：“那我先过去，你去忙，不用担心我。”

霍子澜点头说：“去吧，自己顾好自己，等一下紫乐就过来了，忙完我们一道回去。”

“好。”说完，沈君临朝走廊方向过去。

男妻和平常的女子一样，是不和那些外男一道的，要避嫌，所以这种情况下，男妻都是和族里婶娘一道的。

沈君临和婶娘们一道，霍子澜是放心的，驻足看了一会儿便往里面去。

霍千秋没有子嗣，在堂前尽孝的都是旁支子侄。

关于青鸢肚子里的孩子，霍子澜并没有说，一来孩子并未出生，是男是女尚且未知，二来青鸢怀了孩子，现在告诉她，怕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反而得不偿失，再者，青鸢能自己想通要离开，应该就是想抛开这里的一切，安心过下半辈子的，不愿意再掺和霍家的事，所以思来想去，霍子澜都决定不说，反正他给青鸢、绿柳的银两已经足够她们三生活无忧 ，也算是对得起二叔，给他保全了这个孩子。

坐镇主事的霍家族长霍三叔公，在他的安排下，丧事进展有条不紊，对于沈金兰，霍三叔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官府秉公执法就是，毕竟是两夫妻之间的矛盾，虽是姓霍，但到底是旁支，都不愿意多管。

霍子澜进了灵堂，现在守在那里的是霍子谦，他看到霍子澜过来，并没有起身，继续烧着纸钱，待霍子澜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跪下，才小声问道：“二叔母那里怎么说？”

“三叔公的意思是看官府按律叛判。”他从旁边拿了一沓纸钱一张一张的扔进火盆，桌前响起低吟的颂经声和木鱼声。

霍子澜在想，诵经念佛真的能超度一个内心极坏的人往生极乐吗？

应该是不能的吧，二叔做的那些事虽说不上恶贯满盈，但是也是丧尽天良了，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些，大概都觉得这经会让他安魂，霍子澜却觉得，这经会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凭什么要让他安宁呢？他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前世今生的加起来，他都不配上天堂。

霍子谦点点头，看着霍千秋的灵位感叹道：“这还真是世事无常，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我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霍子澜冷笑一声，道：“天道轮回，命该如此，由不得人。”

霍子谦扭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霍子澜，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见霍子澜眉眼间没有半点哀伤，霍子谦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没必要寻根究底，扭回头去，继续安静的烧纸。

紫乐被接了过来，她现在对沈君临是一等一的衷心，生怕自家少夫人被人欺负了去，一进大门就忙着寻自家少夫人去了。

“少夫人。”在院子石桌前终于看到自家少夫人，紫乐喊了一声跑过去，看到围坐在一起的其他夫人，紫乐都一一见了礼，唤了人，然后站在自家少夫人身后。

坐在沈君临对面一声湖蓝色衣裳，面容姣好，头戴金镶玉发簪，坐得端庄的妇人笑着打趣道：“瞧这紫丫头，今年有十五了吧，长得越发好看了。”

紫乐笑着答话：“奴婢多谢三妇人夸奖。”

“嘿，二嫂，你看这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怎么夸怎么接。”妇人是霍家旁支三房霍林峰的夫人耿嘉，平时为人就很和善，机灵点的下人丫鬟都能和她接上两句话，不怕得罪主子，紫乐是了解这些夫人习性的，所以应答挑不出错来。

“可不是，君临啊，平日这丫头没少顶撞你吧？”耿嘉旁边说话的是一身橄榄绿、略有些显胖的是二房家霍林祁的夫人连翘，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很是可爱，和耿嘉是妯娌，两人关系很合得来，走那都是一道的。

沈君临原本就没什么话，坐在那里都是听她们在说话，突然叫到自己，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紫乐，笑着说道：“不曾，紫乐是个好丫头，平日里最知礼节了。”

两妯娌笑着对视一眼，耿嘉道：“这感情好，紫乐是个好的，君临身边有这么一个机灵的丫头，挺好的，”说完看向紫乐：“好好照顾你家主子，以后给你看个好婆家。”

沈君临全程都是微笑听着，突然听到紫乐找婆家，沈君临顿了一下，是了，紫乐已经十五了，是该给她寻婆家了，也不知道紫乐喜欢什么样的。

身后的紫乐突然被拿来调侃，小脸通红得跺了跺脚，娇羞道：“二夫人、三夫人，莫要寻紫乐开心了，紫乐要照顾少夫人，不嫁人的。”

沈君临听紫乐这么说，心里很是感动，但是他不能耽误紫乐花一样的年纪，回去是要和霍子澜商量商量了。

几个人又在哪里说笑了一会儿，灵堂时不时会有来吊唁的宾客，霍子澜和霍子谦在那边招待，来的女宾客就由霍家的几位夫人招待，连带着君临也跟着上前招待，又认识了不少人。

忙完这一遭，天色已经暗了，昨晚是霍子谦守的灵，今晚该霍子澜守了，所以吃完晚饭，霍子澜就吩咐紫乐带沈君临回去，只留下张管家和他待在这边守灵。

沈君临知道，这灵是霍子澜必须要守的，还好现在的天气不算冷了，他虽然有些担心，还是乖乖的听了霍子澜的安排乘了马车回去。

夜幕降临，霍家除了下人和霍子澜，基本上就没有人了，霍子澜让张管家找机会去将之前送过来还有剩的药材全部找出来处理掉，自己一个人跪在灵位前烧着纸钱。

这里空无一人，四处静悄悄的，霍子澜看着焰火，眼底平静如深渊。

“二叔，你的那个孩子，我会替你照顾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两世的恩恩怨怨，自此一笔勾销。”

霍子澜做不到赶尽杀绝这样恶毒的事情，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和霍千秋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他虽然恨，但是良心还在，孩子是无辜的，他做不出牵连孩子的事情。

“公子，全部都处理妥当了。”身后，张管家的声音响起。

霍子澜将手里的最后一张之前纸钱扔进火盆，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张管家，道：“张管家，我二叔走了，二叔母也没机会再走不出牢房，害我父亲的事，算是了解了。”他冷冷的看着张管家。

张管家听完他的话，扑通跪在了地上，朝霍子澜磕了一个头，平静道：“任凭公子处置。”

在霍二爷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命也算是走到尽头了，之前是他贪心不足，公子能留他到今天，算得上是恩赐了，他也知足了，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死是活全凭霍子澜做主，他不敢有怨言。

灵堂前安静了片刻，霍子澜缓缓开口：“这段时间，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父亲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大仇已报，你也尚未造成不可挽回的错，父亲仁善，不打算追究你，这次，我就放过你，让你继续在霍家做管家，你可愿意？”

张管家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这段日子，他都寝食难安，他辜负了老爷对他的器重，差点铸下大错，没想到，现在老爷还愿意原谅他，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如何当得起管家一职？

片刻，张管家直起身来，老泪纵横，看着霍子澜：“公子，老奴当不起啊，老爷和公子愿意给老奴重新做人的机会，老奴此生无以为报，只愿公子能让老奴用次残生去照顾老爷，求公子成全。”

“你不愿意继续留在霍府？”

张管家摇头：“公子，老奴一条贱命，这辈子都是霍家的下人，老爷身边缺人，老奴自请去照顾老爷，求公子成全。”说完长长的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