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间无净土，各有各的苦（1/1）
可惜，这就是命。
人间无净土，各有各的苦。天下又有几人，能把天堑变通途？
“公公，这是林阳贡奉的拜师礼：纹银六两，公鸡两只。他自带的三十斤米、十篓玉米棒、三担芝麻秸及半刀窗户纸，已存入物事房。”
小几子站在小李子身侧，俯身垂眉，细声软语地说道。
小几子是这三人中面相最清秀的，面皮白净如玉，齿白唇红，更长着男人身上极为罕见的一双丹凤眼。
如若不是一身太监常服，哪怕只是旧衣罩身，也掩不住他浊世佳公子的风姿。
易云盯着小几子看了好几眼，心道一声“可惜了”。就小几子这身姿，在他那个世界，妥妥滴一线奶油小生，绝对当得起“番茄”平台的顶流。
小太监净身入宫，必须要给主刀的净身师贡奉拜师礼，且终身以师长之礼相待，这也是规矩。
至于自带的一应物事，就是被净身之人去势之后的用度。
米是净身者一个月的口粮，玉米棒是烧炕保暖用的，芝麻秸烧成灰后用来垫炕，以后还要用作消毒、去除污秽之物，窗户纸则用来糊窗子，以免手术后受风。
易云点点头，示意三人开始工作。
只是，还没等几人动手，忽听外面一阵喧闹。
易云转过身，目视蚕室门口，只见人影晃动，进来三人，后面还有四人挡在门外，净身院的几个小太监均被挡在门外。
“易公公，奴婢拦不住这几人，请公公责罚。”
外面的几个小太监都快急哭了。
“易公公，叨扰了！久闻易公公‘快刀手’之名，可惜一直未曾见过，实是咱家遗憾。”
易云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太监，苍白的面目不仅无须，竟还顶着两叶白眉，倒也是姿容俊秀之人。
他一时摸不清来人的意图，听那阉人寒暄，也不作声。
只是心道：有事说事，磨叽个什么劲儿，瞎耽误工夫。
见易云没有任何表示，来人只得自报家门：
“咱家乃是景仁宫林妃门下回事，姓丁。今日咱家知晓有一新进之人要送到易公公手中去势，特来相告，望易公公稍缓几日，待进宫名额另行确定之后，再动手如何？”
易云看着这位丁太监，沉默片刻，说道：
“可有敬事房文谍，或者景仁宫谕旨？”
丁太监一愣。
自己已然报上景仁宫名号，易云应当对自己行礼，然后立即笑脸配合才对，哪知这易云竟然黑着脸，反要文谍口谕，着实有些不识抬举了。
“易公公，来时匆忙，这倒没来得及办。还请易公公知晓，咱家是为景仁宫办事，就算没有相应文谍，你也当全然配合才是。”
丁太监说话间，阴阳怪气之味越来越浓，眼中更带着深深的嘲讽。
“既然没有文谍，还望丁公公谅解，本公手中已握有此人文书，按制需立刻动手，否则就是本公失职了。”
易云刚穿越过来，本就一肚子怨气，这个姓丁的太监还拿话来挤兑他，让他一时意难平。
他也知道，身在皇宫，太多身不由己，他不愿树敌。
但是这也有个前提，不能让别人抓自己把柄。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拿这事做文章，上告到敬事房，自己这工作说不定还丢了，还能靠什么养活自己？
“易公公，你这是要为难咱家啊。需知咱这种低贱之身，还是顺着上边人的意思为好，否则后果可不是咱能承受的啊。”
易云顿时怒了。
你这死太监才是低贱之身，还敢来威胁。本来小爷心气就不顺，这个不长眼的还来添堵。
“丁公公，请回，莫要误了我手上工作。”
易云的声调拔高，尖利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懒得再搭理眼前这个阉人。
“你！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小栓子，动手，给这净身院一点教训。”
一人从丁聪身后跃出，掌风犀利，直奔易云左肩部而来。
沸血境！
易云眼神大变。
他没料到这丁阉会让人动手。
他手上行动却是不慢，长袖一抖，右手一扬，一道乌光闪过，小栓子疾扑而来的身形一滞，顿时扑倒在地。
清风快意刀！
易云修习刀法已近十五年，他学来可不是去势用的，而是杀人的。
“快刀手”之名，可不是只在皇宫内响亮，江湖中也算得上薄有威名。
如若不是宗门巨大变故，说不定他早已是江湖中的成名侠客了。
可惜啊。
他至今也忘不了被上任净身院掌院带入此间时，老太监的语重心长，以及自己心中的万念俱灰。
“易云，本公入宫前，与你父亲也算是生死之交，奈何本公人贱权微，救不了你父亲，也只能把你安置在这净身院，苦了你这孩子了！”
要说感谢老太监的大义，可他把自己变成了太监；
要说老太监无情，可人家毕竟是为了救自己。
真是草了狗了，竟贪上这剧情。
不过，虽然近年来一直蛰伏深宫，他身上原来的那股江湖血气，还没完全褪去。
再加上易云刚刚穿来，心中更有一股邪气难以压制，只能算小栓子倒霉。
丁太监吃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栓子，只见他躺在地上，正双手抱住大腿，凄声惨叫。
在他大腿根部，正扎着一柄乌黑的小刀，鲜血顺着小栓子大腿根涌出，地面洇红。
“易云！你竟敢伤人！你等着，会有人收拾你！我们走！”
丁聪本身武学不精，全靠了一张嘴和卑躬屈膝的异能，才爬到景仁宫门下。
“你TMD，还敢哔哔！”
易云两个大比兜过去，丁聪立马收声。
“小丁子是吧？你的小丁丁是没寄放在‘红宝阁’，就是不知道你上边之人，有没有寄存在我这？回去小心点说话，要不然小心你的大头哪天也丢了。”
太监去势之后的余物，在这宫中有个雅称，名唤“宝贝”。
这些“宝贝”，太监们不能带走，要放在净身院的“红宝阁”内，系上红绸，悬在梁上，寓意“高升”，待太监要退休的时候才能赎回去。
丁聪入宫，没有经易云之手，但他知道，有很多大太监的宝贝，也还攥在易云手中呢。
想到此节，他也不敢造次了。
更何况，他见着易云的恐怖，心想哪怕身边这几人全上去，也难在快刀手下讨得了好，丁聪只能放下狠话，狼狈逃窜。
旁边小德子三人，还有那林阳，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上司之间的交锋，动辄有性命之危，他们可不敢参与。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易云向着呆立的三人怒喝。
小德子三人微躬着身子，立马哆嗦着上前。
刚才那一幕，太吓人了，不是他们这种壮骨境小虾们经受得住的。
好在他们三人配合已久，也都是行动麻利之人，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小李子先给林阳灌了一大碗大麻水，给他来了个一口闷。
三人再合力把林阳安置在木板床上，将他两腿架起，褪去下身衣物，捆了林阳手脚，把他固定在床前的两个木架上。
待用白布绑好他的下腹部和大腿上部，再在林阳嘴中塞入煮硬了的去皮鸡蛋，一切安排停当，只等易云出刀了。
易云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后，快步上前。
左手猛探，连球带棍向外一拉，
右手弯刀立时闪过一道黑芒。
无声无息，道韵流空。
这身手艺，还真不是盖的，易云不禁自叹。
在这大周，如果没点压箱底的技术傍身，怕也难有出头之日。
林阳闷哼几声，身体一阵哆嗦，脑门冷汗顿时层层冒出。
哪怕服用了大麻汤，这种疼痛之剧，也不是他这单薄的身躯可以承受。
“噗”。
易云将手中物事，轻飘飘丢进一个盛放了石灰的竹筒里，盖上盖子，在旁边净手后，提着竹筒，溜溜地走了。
易云只管那关键的一刀。
这一刀，必须势如解牛，轻重火候要把握得极好，才能一刀解决问题，能让去势者少一些疼痛难熬。
易云这一刀，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超出了传他技艺的上任掌院老太监。
老太监故去后，易云当之无愧地成为净身院掌院，“快刀手”之名，在众太监、宫女间流传，甚至一些妃嫔也熟知其名。
毕竟，很多人好奇，太监那玩意，到底咋给弄没的。
可是，谁能张得了口，来探听其中虚实？
易云轻飘飘地走了，剩下的，自然就是那三个小太监的活计，而且还不少。
止血、插入白蜡针、小心包扎过后，小李子、小几子两人搀扶着林阳，走进提前给他准备好的养身室内。
室内陈设可不简单，从地到炕，通体一溜铺设灰砖，赶得上一品大员家中的规格。
当然这也是事出有因，去势者的养身房内，不能用泥坯，因为去势后的一个月内，他几乎无法控制拉撒，自然也无法自行如厕。
他两人扶着林阳，在养身房内打转。
这种打转，要持续两个时辰，林阳才能躺下。
为啥？
别问，问就这都是经验，也是规矩。
易云不去理会林阳，他相信自己的刀法。
凭着知微境的清风快意刀，加上丰富的操刀经验，绝对不会有反复。
至于林阳能不能顺利熬过余下一个月的康复期，成为去势后生存率不足四成中的一个幸运儿，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现在思考的，是小德子三人的反应。
除了施展那绝艳一刀时，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三个小太监身上来回轮转。
小德子是他日常最信任的人，他今日的所有表现也都正常。
虽然今晨的那碗鸡汤是他端进来的，也是他看着自己喝下后，又把碗带走。但易云相信，鸡汤内的毒，绝非小德子所下。
他观察到的小德子神态、语气、举止、周身气息，都没有异常波动，也都证明了小德子的清白。
小李子和小几子则都有不同于往常的反应。
尤其是小几子，看到自己站立在案几前侧时，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虽然他掩饰得极好，却也逃不过自己的锐眼。
练刀之人，眼疾、手快，乃是基本功。
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说话中更夹杂着轻微的颤音，壮骨境的气息也有阵阵浮动。
下毒之人，当是小几子无疑。
可是，小李子为什么也是眼神躲闪、气息不稳？
他是小几子的同谋，还是别有隐情？
小几子郑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