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烟（1/1）

这天天近黄昏的时候，一切交代妥当，李贾终于要离开外院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行李，甚至可以用身无长物来形容。他的全部家当只有一床破得不能再破的棉被，除此之外就是两身换洗的衣裳。

不过这些他都不用带进去，首先他会有一间新房间，比原来那间更宽敞明亮，位置就在崔耀书房的近旁，不会再随时随地都能闻到牛马粪便的味道了。他的新房间里不仅有床，还有一床崭新的棉被。作为崔耀的书僮，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穿破衣烂衫了，他将换上标志等级的灰色布裳。

他之所以这么晚才进去，是因为还有一个人要见。这个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她只是外院一个负责洒扫浆洗的粗使婢女，她的名字叫小烟。

然而对于李贾来说，她却是闯进他的黑暗里的第一道光。

他以罪臣家人的身份被发卖，在任何地方都是食物链最低端的人，而且永世不得超生。所以自从被卖入崔府，就没有人拿他当人看过。他甚至连他看管的那些牛马都不如，它们至少还有价值，而他什么都没有。

但是她，却是阖府内第一个对他施以青眼的，也是唯一曾对他好过的。现在他被拔擢了，自然不能忘了她。

“你找我。”

小烟一路小跑过来，有点气喘吁吁的。

“小烟姐姐，我要离开这了。”李贾说道。

“啊。”小烟一听这话吓得花容失色，“你要离开这里？你要去哪？他们要把你卖去哪？”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再次被发卖了，再想不到其他。李贾本来没打算逗她，不过看到她紧张的样子，突然恶向胆边生···。

“嗯···。”李贾适时的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要离开这了。”

“你犯了什么错他们要发卖你？你到底得罪了谁，不行我替你去向他赔罪。是不是又是胡麻找的你麻烦？”小烟急得团团转，“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去向刘管家求情也行。总之不能让你这样被卖出去。你是从罪臣家里出来的，再卖就只能卖去北方边州了。到时候连死活都不知道。”

“唉。”李贾故意装出垂头丧气的样子说道，“没用的小烟姐姐，这次恐怕是不成了。”

“为什么？怎么会不成呢，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不成呢？实在不成你跑吧。”小烟开始给他出馊主意了。

“跑不了了，因为这次是老爷下的命令。”

“老爷下的命令？你怎么会得罪老爷呢。”小烟急得都快哭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叫你事事小心，尤其是老爷的事，半点也马虎不得。将来等两年，我再求求刘管家把你从马厩里调出来不就好了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眼看逗她逗得也差不多了，李贾决定说实话。

“嗯，对呀，就是老爷下的命令。老爷看我办事勤快，于是就把我调到书房去做书僮了。”

“啊，书僮？”反转来得太快，小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老爷把你调到书房当书僮，不是要卖你出府？”

李贾光笑不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你要离开这里了不是离开崔府？”

李贾依旧不说话，只是摇头。

“所以···。”小烟终于回过神来，“你刚才说的你要离开这里，指的其实是离开外院！”

李贾点点头。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小烟一时承受不住，竟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不要紧，反倒是李贾傻了眼。

“好姐姐，你别哭了。我刚才就是逗你玩的，你怎么还哭了呢。”

小烟不管这些，他不劝还好，他这一劝反而哭得更厉害了，由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哇！”

李贾这下才彻底慌了神，嘴里“好姐姐好姐姐”不停的叫着，但是小烟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最后没办法了，只得使出一招欲擒故纵。

“小烟姐姐，你要哭就哭吧，我可得走了。”李贾站起来假装要走，“老爷还在等着我呢。”

这一招果然管用，小烟立即就不哭了。

“你回来。”

“好姐姐，你不哭啦。”李贾大笑道。

“人家都快担心死了，你还好意思笑。”小烟嗔怒道。

小烟虽不甚美，但毕竟是花季少女，一颦一笑自有神韵。

“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逗你就是了。”

小烟擦干泪痕，拉着李贾在草地上坐下。

“你刚才说你调到老爷书房当书僮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啊，老爷看我天赋异禀，做事有忠实可靠，是个可塑之才，于是就叫我到他的书房去当书僮了。”

小烟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肩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个正形，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李贾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然后呢。”最后李贾说道，“老爷就让我到他书房当书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