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余事未了 一府两隔(1/1)
在一个黑云压城的夜晚,叔父把我从家里拽起,让我换上了防水的夜行衣,祖父曾祖父等一行六人,趁着夜色,悄悄的出发了
父母本来早在告知我第三日就到了,却因近日万里无云,一直未曾出发去迎接,不像我,当时都是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说不定,当日如果是父母一同回来,也会是这么静悄悄的吧
还未走出多远,就已倾盆大雨,一行人只靠着随身携带的几只暠照亮,为避免太亮,还用了几层薄纱罩着
大雨磅礴的夜色里,只有不经意的雷电能看到山林里些许似有似无的黑影,他们疾行穿梭,那微微萤火都被带出一条条幽绿的拖尾,转瞬即逝
本以为也是在码头迎接,却见他们一个转身,钻进了一个狭小的密道,入口极为隐蔽,拨开层层树影,推开一堆杂石,再绕过一层水帘,才慢慢进到一条稍显宽敞的小路上,没经过一个地方,都会极小心的将身后的路还原
入小路再穿行约摸半个时辰后,到了小路尽头,尽头是一个豁大的石室,里面各种怪石嶙峋,部分钟乳石上还一个劲的滴水
祖父随手捡起身边的一个石头,东敲西撞,终于在听到一声异样声响后,几个人一起搬开了大石头,小路瞬间豁然开朗
出去后才发现,祖父敲得每一个石壁后面都有人专门看守,他们是希家的黑影,是希家最后的刀剑,也是希家最黑的利刃
祖父之所以每个地方都敲,一来是给石壁后众人传信号,看似敲得杂乱无章,每个石壁都有自己独立的暗号,每个石壁后面也对应不同的出口,需要去哪儿,提前告知黑影,石壁后便有专人实时看护,也就能听到这边石壁敲响的声音
这是以后叔父告诉我的,他也教了我如何使用暗号以及如何告知黑影,当然这也是后话,现在大家都是为了接我父母
出了石道,我们便来到一个偌大的石洞之中,经过希家几十年如一日的修缮,这里面有独立的卧室,书房,厨房,药房,紧急避难所以及中央的一个巨大的石桌,看情形似是议事台
石洞内依旧伸手不见五指,祖父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石壁,少时,不远处回了敲石声,大家这才放下了心,叔父借着微微荧光,用火折子点燃了就近的一根蜡烛,搀扶着曾祖慢慢向下移动着
下方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父母轰的一声,猛地跪倒在曾祖脚下,此时的曾祖早已是泪眼婆娑,双手颤抖的扶起父母,起身那一刻,紧紧的抱住父亲
我再也遏制不住我的泪水,尽管已经努力压低了自己抽泣的声音,但还是不争气的随着眼泪喷涌而下
祖父赶紧唤我前去,我快步走上前,赶紧扶着母亲,母亲也早已成了一个泪人儿,不停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们得赶紧回去,一会儿天亮了就不好安排了”叔父也强忍见面的欢喜与思念,催促着众人道
大家也没有丝毫停留,各位擦拭了泪水,便起身往回赶了
寅时时分,我们终于赶回了家
祖母在家已经等的焦急如焚,见到我们平平安安的接回了父亲,一下子喜笑颜开,大家还未来得及收拾,父亲噗地一声跪倒在祖母身前,母亲见状,拉着我也一起跪下了
祖母瞬间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她知道不可动静太大,只轻轻扶起我们一家子,微微的念叨着“我的儿,你们受苦了”
父亲也早已泪崩,本来已经收住的情绪,再见亲人,又一次破防
大家寒暄过后,祖母为我们忙前忙后了好一阵子,收拾完夜行衣,祖母亲自端来姜汤,为大家驱寒取暖
当父亲伸手接过姜汤时,大家猛然发现,父亲的右手没了,可明明我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我正想上前去,却见祖母早已浑身颤抖,双手拉过父亲的断臂,轻轻抚摸着问道
“这是怎么了?”
“母亲,我这是打猎是不小心被畜生咬到的,没事儿的,您儿子怎么可能会有危险”,父亲舍不得族人担心,忙解释道
祖母自是不信,转头看向母亲,母亲一时惊慌,说不出个话来
父亲见此,忙岔开话题道
“一时激动,竟忘了给母亲和各位族老长辈介绍了,这是您儿媳妇,叫璞玉成,在那边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我”
祖母自是喜不自胜,转身又拉起了母亲的手
“这些年照顾我们子结辛苦了”
“母亲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子结在照顾我”母亲一时也紧张异常
“莶儿,你和祖母说说,这些年你父亲有没有欺负你母亲呀”,祖母一时高兴,转头问起了我
“祖母,父亲可懒了,每天都是我和母亲啥都弄好了才起来”,好不容易的天伦,我舍不得让气氛悲伤
“这些年在外面,都这么懒啦”,祖母抿嘴一笑,宠溺的拍了拍父亲的头
“这小崽子,几年不见,都开始造我的谣了”,父亲话还未说完,便想一个泰山压顶,还好被叔父及时阻止住了
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逗乐,一扫之前的悲情,大家都喝着姜茶逗着乐
几十年后的相逢,比我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好似父亲母亲只是外出几月似的,也许在大家心里,他们从未离开过
简单的寒暄之后,我和叔父便带着父亲母亲去了他们的住所,在希府及其隐蔽的一个角落,乍一看只觉得荒废了
只好在通光尚好,院子虽小,但好在一应俱全,院里还有个小园子,种点生鲜瓜果,倒也是可以自给自足
我想和父母多待会儿,几年未见,无数个夜晚的想念,我都不想和他们分开了
叔父也没有阻拦,只吩咐我上课前赶到私塾堂变好
叔父走后,一家人又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
“父亲,您的手是怎么没的?”
“不就是野畜生咬的嘛,我这不都说了嘛”父亲嬉皮笑脸的说着,我注意到了母亲转瞬即逝的伤感
“您就不用骗我了,那里的野兽,哪个能伤害到您”
“果然还是瞒不了你小子”,父亲尴尬的笑了笑
我知道肯定是畜生干的,是那种比畜生还畜生的畜生
“那晚我们谈心之后,我就和你母亲商量,让你们娘儿俩先过来这边,我去为你报仇,但是你母亲不放心我,坚决要和我一起,拗不过你母亲,天还未亮便出发了
和你叔父碰头之后,就是怕你小子不信,我给了我的手绳
之后我和你母亲便去了族长家附近,去搜集他们不法的证据
后面一次我和你母亲正打算抓一个舌头问问话,却不想族长早已察觉,我们成了螳螂,他们黄雀在后
我们被关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石室里,石室旁还有一群食腐鲎
一次,我们趁着外面看守醉酒,便自断了一只手,引开了食腐鲎,之后带着你母亲逃了出来
后来经过了几年的摸底排查,终于让我们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于是告知了族内众人,众人愤慨不平,纷纷起义,不久便将族长拉下位来,暗牢里的秘密也随之公开,消灭了食腐鲎,放开了众灵兽,我们见事已妥当,便收拾收拾过来这边了”
看着父亲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当时自断是有多痛苦,我不敢多想,转身再看母亲,泪水已打湿了衣衫,我走到目前身前,依偎在她怀里,对于此我无能为力,只能做一个儿子,用身体的温度尽力安抚
我伸出手,挽了挽袖口,露出一直戴手上的手绳挂坠,父亲摸到了挂坠上的刀痕,心生疑惑
“你在这边受欺负了?”
“没有用,当时叔父给我的时候就一个刀痕”
正想说啥,突然想到这不靠谱的叔父,当时还醉醺醺的找到我,一下子明白了
父亲也像突然想到了啥,没再细究,只叮嘱我,这挂坠不可亲易示人,也不得给任何人提及此事
“那您当时怎么不给我说”,我诧异得很,虽然我一直宝贝着,从未给被人触碰过——不对,好像豆子见过
“我当时有给你叔父说啊”,还未说完,父亲摆摆手,无奈的说着
“我就知道这家伙,还是这么不靠谱”
“那我以后记住了,不会给任何人看的,只是这是为啥”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当年你父亲拼死拼活弄到手的”
“是从双生涯弄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叔父告诉我的”
“我就知道是他”
“那这挂坠是啥呀?当时你出来都那样了”
“它是逆鳞”
“凶兽的逆鳞?”我满脸惊恐,原来这传说中的逆鳞竟被我这样戴在手上
“凶兽你也知道?那你也知道其中缘由了”父亲也在感叹,他不在的这几年,我到底都知道了啥
“逆鳞不是洛神给宓妃的神物吗?怎么又会在你身上”
“当年我进双生涯历练,一不小心迷了路,跌进了山谷,然后误入到了一个一望无际的草地里,在里面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被一个巨大的镜子隔住
我就顺着镜子边缘摸索,不多会儿便找到了一个门,推门进去,里面阴森恐怖,遍地都是尸骸,我就看着前面有束光,便跟着光亮的地方寻去了
等到了光源地,发现是从一个刚好一人宽的石缝里发出来的,于是我便钻进去一探究竟,也可能是太累,我爬进去还没看到光源呢,就倒在墙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光源就是你手上的挂坠,光源后面还有一个笼子,里面被关着一直巨兽,我小心的凑近,才发现是嘲风
我见到它时已气息奄奄,蜷缩在角落,看我过来,它也只稍微动了动,只证明它还活着
我尝试唤了它,却见它一直盯着我身后的红光,可能就是这红光让它成如今这样,于是我一把抓住那红光,用力扯了下来
只见我卸下光源的那一刻,嘲风瞬间满血复活,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之后,挣脱牢笼,摧毁了那石洞,似是在宣泄多年关押的情绪,它所到之处,皆为狼藉
也正是如此,招惹了里面的恶魔,石壁壁画全部幻化成一个个守卫军,直冲着我们杀了过来,我边打边退,嘲风顾前不顾腚,好几次差点被守卫军捅了后方,在我几次解救之后,它便和我一起杀了出去
后面我带着它逃到了外面,后面的守卫军一时间被刺眼的光芒直射,一下子睁不开眼,被我们拉开了距离,跑了一段路跑不动了,嘲风见追兵快要赶上了,便抓着我便飞了出去
后来他们一路追杀到了双生涯门,被你叔父他们击退,我们才捡回一条命”
“原来祖父他们对你的行踪一直保密,是因为这个啊,既然你说红光,为啥我从未见过它发光”
“自从它离开了那里,便不再发光了,这些年守卫军一直在四处寻找,我当年和你祖父说了此事后,他们怕因此对族内招来烧身之祸,便以假死让我先出海避祸了”
“可如今你再回来,不怕守卫军找到吗?”
“你祖父说,他们已找到应对之法,现就是让我回来引诱他们出来”
“那到时候可以让我参加吗?”
“不行,这趟太危险,你的在家照顾好你母亲,还有你手上的逆鳞,这个绝对不可再送回去那里”
父亲语重心长,转头看了看母亲,母亲不敢再看父亲,这是一趟搏命的旅程,来时就已经知晓,她知父亲的决心,只是默默支持,给父亲心安
我也知晓,不再强求,只紧紧的抱着母亲,头深深的埋在母亲的怀里,不敢抬头看她早已婆娑的眼睛
片刻之后,突然想起了了了
“父亲母亲,了了呢?”在外人面前,我不敢提及了了的事,我担心父母,也担心了了,是它陪我度过了那段梦魇,它也是我的家人
“它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它没和我们一起呀”
我一下子慌了
“这些年一直没有它的消息,还以为是和你们在一起”
我弄丢了了了,此时,无限的自责与悔恨涌上心头
当时为什么不多找一下,为什么不坚持找到再走,我真傻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了了,哪怕我再次回到那个鬼地方也好
诉说倾听了许久,远处的山鸡已经在打鸣,看着悄悄爬起的太阳,我极不情愿的放开了手
母亲就站在院门向我挥手,父亲没有出来,推辞说累了,我知道他见不得离别
一步三回头,短短几百米的下山路,我走了好久,只到那院子消失不见,我才依依不舍的回头,飞奔的往私塾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