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撞击（1/1）

事实上，世界上仅有的三台粒子对撞机都位于联盟境内。尽管这种探索科学最前沿的科研工程在建造上动辄需要耗费百亿大洋币，但公民大会往往对于这类资金的下批毫不吝啬——仅仅是东方有而西方没有带来的微妙优越感就足以让很多公民投下赞成票，更何况百年来科学的进步确实让联盟公民的生活质量每十年就发生一次飞跃。

至于西方为何没有建造这种设备，资金的巨大消耗倒是次要的，最主要原因是每几年的世界科学交流会上，联盟都会秉持着科学无国界的精神共享一些微观物理上的数据成果，西方科学界自然也就坐享其成了。也有阴谋论说联盟实际上是通过这种方式来隐瞒了一些微观上的发现，不过这种说法难以站住脚。

“芥子”于共和241年开始建造，并于去年五月完成了试运行。这座周长达到一百五十公里的超级工程被修建在旧金山市的市郊海岸地下两百米处，且其真空管道的很大一部分穿过了太平洋的海底。

不过也不要指望在研究微观粒子结构时能够看看海底风光纾解一下压力，因为几十米厚的高强度钢筋混凝土将海水与工作区遥遥隔开了，其目的是为了防止外来粒子穿透真空管壁对实验造成干扰。

将于今天进行的“芥子”正式开机实际上是经过推迟的，正式开机本来计划于今年的第二天开始。（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天，是因为那天是联盟劳动者的公休日，科研人员也包括在内。在社会智能规划系统的计算下，联盟的工作者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休息日历，每个人的休息日程不尽相同，以确保时刻有人负责工作，而法定的节假日则是联盟人的公休日，在这些日子里除了维持社会运行的关键岗位外，大多数工作都会慢下来，联盟人得以在这些日子里共享节日。这一制度是联盟继双休制度之后的又一次创新，在试用以来得到了全体联盟公民的一致认同，于是便沿用了下来。）

然而发生在今年第二天的一系列事件却让开机不得不推迟了，因为科学院需要评估浮现现象对粒子对撞机的影响。

经过短暂数日的评估之后，科学院决定继续进行开机，其主要原因是研究人员收集的数据本来就只占据粒子对撞中产生数据的十万分之一左右，少量自然浮现的微观粒子对实验数据造成的影响在多次数据收集之后就能够被辨别然后排除。

艾思冉此次抵达高能研究所并不只是为了见证“芥子”的正式开机，她的主要职责是协助这里的微观粒子研究团队进行科研，以及定期将总结好的科研进展与研究结论传达至南京大学本部，以协助另外两个科研组的工作。因此她需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半年之后会才有新的人员前来接替她。

不过在这里的工作并非没有回报，这半年期间艾思冉的一切课程均会按满绩点计算，而且她本人会直接获得保研本校的资格。

艾思冉自走进研究所之后就被安排到了接待室，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着开机的相关准备工作，并没有时间理会这个初来乍到的本科生。

不过艾思冉也知道，在开机之后过不了多久，这些科研人员就会闲下来了。

在以往，粒子对撞机的每次运行都是以月为单位计算的，那些高能的粒子束团需要在超导体维持的磁场中运行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加速至对撞所需要的速度，那时研究人员才会加入反方向运行的粒子束团来使碰撞发生。

尽管“芥子”加速器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其超长的真空管道能极大缩短加速时间以及提升粒子束团的极限速度，但撞击结果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得到的。

于是艾思冉看着接待室里洁白的墙壁想象着在其几十米厚的外墙之外的海底世界，她没有其他消遣时间的手段，因为她的个人终端因保密要求被暂时收缴，在做好信息过滤处理之后才会回到她的手上，至于书架上摆放的那些各期科学杂志艾思冉也大致都看过，剩下的她也提不起兴趣。

少许时间后，一位白大褂邀请她一起见证加速器的正式开机，艾思冉应声跟随其向着指挥室走去。在这里，她见到有人用手指轻轻击打着键盘，操作界面上跳动的图形和数据像精心编织的交响咏叹调，跌宕起伏、密集流淌。

然后她见到一名物理学家走向控制台，他的手在空气中悬停片刻，仿佛触摸到一股无形的电流，然后缓缓按下了按钮，就像即将唤醒沉睡的巨人。

加速器的启动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声势浩大，正相反，安静始终充满着这间因挤满人而显得狭小的指挥间，艾思冉注意到大多数人的表情变得放松下来，只有那个之前按下按钮的学者始终面色紧绷。

只能靠想象了，艾思冉的脑海里也架设起了一台巨大的加速器，大量的粒子以束团的形式聚集起来在磁场的约束下不断加速，它们将迅速穿过环形的超导磁铁，穿过数以千计的检测器，然后它们会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地完成在这座巨大的真空管道里的公转，无限地逼近光速，再然后在十多天——也许是几天之后在新引入偏转磁场的的作用下进入较小的环形轨道，最终在预设的几个碰撞点与新进入的反方向粒子束团发生碰撞。实际上发生碰撞的只会是其中的极少部分，大多数粒子都会“擦肩而过”，就像——

突然间，嗡鸣器炸响，警报声将艾思冉的想象打断了。所有人都在寻找错误的来源，然后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了同一个屏幕上。那是估测粒子撞击亮度的显示器，本来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上面的曲线都会与横轴重合，但是现在，人们看到曲线几乎是以九十度攀升，然后达到了峰值。

当理解了这意味着什么之后，艾思冉惊呼了出来：“这不可能！”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因为这样的曲线代表着所有的粒子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