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艰难的王燕（1/1）

“现用现交”，成为当代人最常用的交友方式，当然，王燕对于自家婆婆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国兰在家招呼了几个老朋友一起打扑克，最近这两天好不容易没事，趁机消遣消遣。

不知是不是年龄大了的原因，刚玩没一会儿，国兰就感觉没精神头，于是又叫了个人顶班，自己去一旁歇着，本以为自己休息一会就能重整旗鼓，可躺在沙发上足足半个小时，她也没缓过来乏，又过了一会儿，好儿媳王燕登门了。只见她脸上挂满微笑，亲切的叫了一句，“妈！”

“来啦。”国兰都没起身，直接应了一句。

王燕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按摩仪，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妈，你颈椎一直都不好，我正好听说这个按摩仪效果不错，今天特意给你送过来的，您试试。”

国兰伸手接过去，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放在一边，停顿几秒后走进了卧室，王燕紧随其后，国兰坐在床上说：“你妈咋样了，看病花的那些钱，保险都报回来没。”

王燕讪讪的，“还得段时间，主要是当时这保险不是我经手的，现在有点麻烦事。”

真是破天荒能听到儿媳这么谦卑的语气，太不容易了。

事已至此，国兰也不想在这打哑谜了，对方的小算盘，她心知肚明，，于是直接敞开了说：“燕子，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自打你怀孕以后，我就没出去赚钱，这些年家里大小开销都是花的你公公退休金和我之前攒下的老本，原本家里就入不敷出，后来又买个房子，更是差点没把老弟榨干，现在家里这棵树，可真是一锄头刨到底，要绝根了。如今我和你爸的开销，靠的全是那点退休工资，就这，我俩还得照着牙缝往死抠呢？前几天买保险，你看我出手好像挺大方，但和说实话，那钱我都是跟你舅妈那借的，合计这东西既能保障，你也能赚提成，两全其美，但凡兜里要是有点，我能和人张这嘴嘛。”

说完，国兰起身，从床底拿出来自己的存折，打开给王燕看，上面显示余额三万，“燕子你看，我就这点了，那五万已经是我出的最大力了，能表示的心意我真尽了最大努力，妈就这点能耐，你别嫌弃。”

一番大道理加煽情，可以说滴水不漏，把王燕所有的话都死死的堵在了嗓子里，搞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出婆家门，王燕哭了，她觉得今天真是既没里子，也没面子，又委屈，又耻辱，进门这么多年，头一次跟婆婆张嘴，竟然遭到这么个对待。

王燕想去找二舅妈赵月再开开口，毕竟俩人关系不错，而且她家条件还很好，但在从前，尽管两人辈分有所差距，可交谈起来一直在同一层次，这要是张嘴了，怕是今后在人家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可为了老妈，王燕把自己的面子豁出去了。到地方跟二舅妈说了一番后，赵月二话没说，直接让王燕把账号发过来，说先给转十万。

王燕感激涕零，当场就哭了出来，赵月说：“谁都有难的时候，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搭把手，一起把难关闯过去。”

王燕感动的无以复加，心里不禁感慨，这觉悟，这意识，要不怎么二舅妈能这些年水涨船高，混的越来越好，自家婆婆只能坐吃山空，在那啃老本，但是福报这一块，两人就没法比。

自己的事说完，王燕又问了问张重最近怎么样，赵月说：“还那样，满世界闲逛呢，经常好几天都不联系我一次，但和我保证了，也就最近这几个月，肯定回来。”

王燕听了直咋舌，心道有钱真好，不用赚钱，还能满世界出去玩，这要是她手里有那么多钱，老妈看病花的这点钱哪还用这么犯愁。

和赵月分开后，王燕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给晓双打个电话，远了不说，单是先前买房，大舅妈就入账了一百多万，手里肯定有钱。

但先前卖保险的事，后来陈瑶的事，王燕知道晓双心里对自己的怨念不是一星半点儿，之前都差点形同陌路了，这再张嘴借钱，八成没戏。

一番思想斗争过后，王燕还是拨通了电话，想着大不了被人下次面子，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原本冷漠冰霜的晓双，听到她的请求后，并没有拒绝，表示可以借她十万块钱，但需要打借条，给利息。

对此王燕自然开心的无以复加，当即表示答应。

飞奔到晓双家超市后，看店的是国义，他开口就要王燕的银行卡账号，然后给她张纸，让她赶紧把借条写了。

见这么痛快，王燕也不犹豫，唰唰在纸上龙飞凤舞，把借条写好。见内容没问题，国义让她把手印按了，自己把钱转了过去。

原本王燕还想着客套两句，可国义却说，“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赶紧拿钱去办正事。”

放在往常，国义这番没礼貌的行为肯定会遭到王燕的腹诽，但今天，她却觉得对方无比温暖，感激的看了一眼后，她便离开了。

陈瑶和孩子出院回家了，淑凤和张禹跟家里伺候着，月子张禹不会伺候，大多都是淑凤主力或者指挥，张禹打下手，总的来说，配合还算默契。

因为张禹虽然笨手笨脚什么活都不会，可他脾气好，够勤快，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

赵月来看过陈瑶几次，问她要不要请个专业的月嫂，毕竟淑凤伺候孩子的理念还停留在多年前。

但陈瑶拒绝了，一方面是月嫂费用高，二来她也不习惯陌生人跟自己贴的这么近。

看着淑凤在家里鞍前马后，赵月不禁有些感慨，“你妈妈可真好，人也好还能干，我和我亲家那些年，就别提了，从来都是我看人脸色，各种讨好，结果还什么都没换来。”

陈瑶拍了拍手安慰。赵月又说，“大妹子，张禹这孩子打小就没干过活，手脚有些笨，您多担待。”

淑凤边擦地边说：“这哪里的话，张禹这孩子我可稀罕了，干活这玩意，谁干多了都会干，可好脾气，不是谁都有的，这孩子天天笑呵呵的，看着就好，不像我儿子那媳妇，天天拉拉个脸，也不说话，家里整天没点动静。”这番话不是说给赵月听的，因为她一直这么夸张禹。

孩子躺在婴儿床上，陈瑶一遍说话，一遍注视着，生怕有什么反应。

送赵月离开后，淑凤道：“等孩子百天了，一点毛病没有了，我就走。”

陈瑶劝：“妈，这问题咱俩都说了多少遍了，今后你就在我这好好待着，不管是我，还是孩子，哪怕是张禹，都得有人照顾，你不在这，这么一大家子留给我，我该怎么办呢？”

说完这话，陈瑶心里五味杂陈，曾经的她，励志不育，做一个女强人，可如今呢，不得不被家里这一大摊子琐事缠身，从前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传统的生儿育女的女性，可现在，身为人母之后，她也清楚自己一身的责任有多重，操的心有多少。

淑凤照实说：“生孩子这段时间我能搭把手，留在这不犯说道，可一直在这，别人该说闲话了，我现在年纪也不大，这么早就占孩子便宜，不管放哪，这都说不过去啊。”

陈瑶着急了，“妈，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我还得说多少遍呢，就连我婆婆都表态了，她家生意忙，没时间看孩子，你能来帮忙，解了她老大难了。你想想，我产假就半年，到时候你走了，张禹还这样，到时候孩子怎么养。而且我还是个律师，经常加班到半夜，还能成天成宿孩子没人照顾吗？就算请保姆，她能像照顾自家孩子那样去伺候吗？产假结束后，我是一定要努力工作的，到时候我一定顾不上孩子，那他怎么办，妈，你作为我妈，他的姥姥，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话说到这份上，淑凤不好再坚持，只能岔开话题，“孩子名取了没？”

“现在就一个姓，名的事我婆婆花钱找人取呢？”

淑凤想了想，“取名还得花钱啊，花多少啊，一百能下来吗？”

陈瑶撅了噘嘴，“妈，你想什么呢？这年头一百块钱能做什么啊，我婆婆找的大师，说是要花888取名，说这钱寓意也好。”

淑凤瞪大了眼睛，“888？取个名字要这么多钱，钱多烧的吧，这能买多少东西了，你和你婆婆说下，这钱别花了，我问问咱屯子李会计，他名字取得好。”

陈瑶想了想，觉得这钱确实花的有些不值，于是联系了晓双。

自打秀琴住院以后，她的所有病号饭，都是王燕亲自掌勺，原本厨艺一般的她，为了让老妈吃好，不断试错，不断改进，短短时间内，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如今一般的家常菜，王燕都不在话下，水平甚至超过了张文这个做饭多年的老厨师。

昨天秀琴说馋饺子，王燕去市场买的活虾，韭菜，鸡蛋，给老妈好好包了一顿三鲜馅水饺，“怎么样？”王燕满脸期待的望向老妈，期待对方的表扬。

“好吃，比我做的强。”

王燕亲昵地，“差远了，怎么能跟妈的手艺比。”

秀琴说：“这段时间，又做饭，又收拾家务，还得照顾麦麦，忙坏了吧。”

“还行，我不累。”

“别硬撑了，家里那些事我还能不知道，当初不想你搬出来就是因为这个，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不见得比工作轻快。”

“没事，我还有个小奴才呢，琐碎事都扔给他。”这个小奴才指的自然是张文。

“听听你说这话哪像人民教师说出来的，臭脾气赶紧改。”秀琴又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都无法无天这么多年了，王燕哪里能改得了，于是岔开话题，“妈，怎么突然把枪口对准我了呢？你闺女又有哪入不得你法眼了。”

秀琴没有被打乱，继续自顾自的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后跟你婆婆态度要好，多体会体会人家的不易。”说着说着，她眼眶有些发红，“没事的时候要多帮忙，多交人，别将来真有一天需要帮忙，身边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话越说越有托孤的意思，王燕不敢听了，忙说：“妈，你明天想吃什么，我最近研究那个名菜佛跳墙呢，我去买点材料给你做啊，你想吃什么汤的，这菜说道可多了……”

秀琴绷不住哭了，“燕子，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王燕这回也忍不住了，抱着老妈一起哭。

在医院这些天，秀琴想了很多，对于自己的病，她现在已经从最初的恐惧，变为了担忧，她忧的不是别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家里的老大和老三，其实秀琴都不怎么操心，因为这俩孩子家庭和睦，不管是小两口还是跟公公婆婆，关系都不错，唯独这个二女儿王燕，自己要是不在了，怕就真应了那句话，“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在秀琴住院的第一时间，她就和王燕提过，让三个女儿一起承担治病的费用，可王燕不愿意，因为先前父亲患病的时候，她就没出什么力，都是大姐和三妹全程操办的，如今老妈患病，于情于理，都该她一人承担，不然她的良心说不过去。几次劝说无果后，秀琴也就没再提，因为她知道自己买了保险能报，就没必要因为这事再和女儿闹不愉快了。

对于王燕，秀琴的担心从来没断过，自从住院后，这份心就更强烈了，因为她深知自家女儿什么德行，别说公婆，怕是一手养大的闺女，对她都没有多少感恩之情。

唯一的安慰就是名下有着两套房产，不管未来如何，好歹在这个城市还有个落脚之处。

家里的三个女儿，老大和老三都像秀琴，只有王燕，和她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偏激，执拗到底。

秀琴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说：“记住，知足者常乐，得饶人处且饶人，要学会吃亏，学会示弱，不到自己毫无破绽的时候，别那么强势。”

如果条件允许，秀琴都恨不得把大脑移植给王燕，让她把自己毕生的人生智慧，全部吸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