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1/1）
钵兰街，夜莺酒吧。
路人只要一靠近酒吧，就会被一阵呱噪的吹水声搞到心烦意乱。
而坐在代客泊车的吧台上，正在大声吹嘘的年轻男子，正是前天刚被甘国亮削过的山鸡。
“我跟你们讲啊！还算那个甘地识相，知道求我。不然我不会让他见妹姐的。”山鸡满嘴胡邹。
“山鸡哥，不是说带队的是忠信义的人吗？叫骆天虹。怎么成了甘地了。这个甘地，是不是倪家那个。”旁边有吃瓜群众问道。
“不就是倪家的甘地咯。”
山鸡接过听故事小弟递过来的香烟。
“那个骆天虹啊，只是跟尾狗而已。真正带头的，是那个甘地。也就是我鸡爷宽宏大量。不然他别想见到妹姐。”
酒吧内，肥辉俯身向十三妹说道。“妹姐，那个山鸡整日在外面胡说八道，要不要叫他闭嘴。”
十三妹拉着俏俏的玉手荡来荡去，“由得他。今个月做完，给他点薪水。让他回去搵大佬B。”
“可是他这样子唱下去，很容易……”
肥辉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妹姐，大件事啦。大件事啦。”
肥辉一把抓住了差点滑倒的爆料小弟，“有事就说，别大惊小怪的。”
“忠信义的老顶连浩龙和潮勇义的潇洒昨晚约好在观塘的官记酒楼讲数。”
“结果谈到一半，从后门杀出来马交仔几十个小弟。”
“劈了忠信义十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这话，十三妹直接放开俏俏的手，整个身子坐直起来。
她的柳叶眉微微扬起，“跟住点样？”
“马交仔和潮勇义两班人大获全胜。忠信义被劈倒好几个。”
“忠信义老顶在新收细佬骆天虹的保护下，成功逃离了现场。”
听小弟把猛料讲完。十三妹沉思片刻，随即发出一连串的娇笑。
“好玩，实在太好玩了。估唔到短短几天功夫，江湖上发生这么多事！”
……
友爱邨，甘国亮家里。
还没看清人影，甘国亮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等到对方从自己身上跳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长发大波浪，蓝色的发箍。精致的妆容。
紫色眼影，大红唇膏。
这女的本就五官艳丽，加上偏向性感的妆容。更是显得妩媚勾人。
再加上那双狐狸眼，以及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珠。
不愧是当初旺角仙杜拉夜总会的红牌舞女。
虽然知道这女的往后会水性杨花，甘国亮的心还是免不了跳动起来。
这位飞身扑来的女人，就是甘国亮目前的女友，阿莲。
“哈尼，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你啦。好挂住你啊。”
阿莲化身树懒，还没等分开几秒钟。就又贴上了甘国亮的身子。
“你好叻啊。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厉害的。”一边说，阿莲一边往甘国亮身上印唇膏印。
“你说的，是我在倪家扎职那件事？国华告诉你的？”甘国亮眼角一跳，搂住对方腰肢的双手也慢慢滑到来脖颈处。
“不是啦。”阿莲摇了摇头，耳垂上的挂饰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人家是说，你帮天虹去钵兰街救他情人的事啦。独闯洪兴堂口，又杀到联合的马栏。最后还劈低潮勇义那帮古惑仔。”
“你好威啊。”阿莲将整个头埋进了甘国亮的胸口。
甘国亮闻言，并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是隐约间，泛起到了一丝不安。
“是天虹仔话给你听的？”
“唔~”阿莲摇了摇头，“是我在钵兰街酒吧上班的姐妹跟我说的。”
“你知道吗？你是英雄事迹，在钵兰街都传开了。”
“扑街！”听到这话，甘国亮心中一颤，都差点把阿莲给推开了。
危机感瞬间降临到心间。
“今次喇嘢了！”
在甘国亮原先的料想中，骆天虹在明，自己在暗。
借由今次的事件，骆天虹恰好可以主动接近连浩龙。等后者在忠信义成功上了位，那将会是自己的最好助力。
二流社团忠信义的红棍，要比手下多一个勇猛的打仔划算多了。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
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这件事有自己的参与。那也就不单单只是忠信义和潮勇义之间的摩擦。
甘国亮现在还不知道连浩龙被埋伏，不然的话，他会更加吃惊。
想到这里，甘国亮是一刻也不敢停留。
他现在必须找到骆天虹。
对方的电话打不通，就直接落北角的忠记酒楼。
多拖片刻，整件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甘国亮立刻转身，“咣”地一下拉开铁闸。
“喂喂喂，哈尼。你去哪里呀？我买了鸡鲍翅给你补身，别走呀。”
眼见对方着急要走，阿莲也是有些迷糊。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她拉上铁闸，直接跟在甘国亮身后。在最后一刻小跑进了电梯。
“你惊惊青青地是要去哪？难道收埋了另外一个女人？”阿莲的娇嗔道。
“我的鸡鲍翅啊，花了我几百块呢。你也吃了再走嘛。”
甘国亮脸色有些难看，他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从兜中掏出了一小叠钞票。
“这里有成皮嘢，当给你的家用。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哼，你把我金莲看成什么了？我要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臭钱。”
说着，阿莲将甘国亮手中的那叠钞票夺过手，似乎生怕对方反悔一般。
随后塞进了抹胸中，职业病……
甘国亮扭头望了她一眼，本想再交代几句。最后想想，还是作罢。
“咚！”
老旧的电梯落到地面，甘国亮拉开铁闸，从里面快步走出。他要到路口去拦车。
可跟随他一同走出屋邨的，还有金莲。
“你还跟来做咩？”甘国亮停下脚步，眉头皱起。
“谁跟你了，我要到隔壁街麻将馆打翻四圈。这次还不把那帮八婆，杀得片甲不留。”
金莲从自己胸口掏出那一小碟钞票。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在看后。
翘起右小腿，将钞票藏在白色的高跟鞋里。
贪靓，烂赌、贪慕虚荣。
甘国亮摇了摇头，真是一个典型的香江舞女形象。
“要不要我顺便送你去街口。”
看到有计程车从远处驶来，甘国亮向其招了招手。随后问道。
“不用了。你顾定你自己吧。”金莲瞥了她一样，也向这辆计程车招手。“你等下一辆吧。这辆让我先，我有急事。”
这个八婆。甘国亮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麻了。这就是甘地与她之间的相处之道吗？
现在是中午时分，这里又是屋邨的大门口。
此时接口处人来人往。许多都是刚刚收工，正要回家食饭的工友。
也有一些趁着中午人流量多，出来摆摊卖嘢食的走鬼摊贩。
“咕隆隆咕隆隆……”
甘国亮身边传来一阵货车压过水泥马路的声音。
他不由得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人，推着车榴莲。向这边而来。
推车山只放了三四个已经开好，或者剩下一半的榴莲。已经一小堆榴莲壳。
看样子这小贩刚才已经在别的地方卖过一轮了。这会估计是被差佬赶，所以换了个位置。
听着小车木轮传来“吱呀吱呀”地声音，甘国亮不禁想到。这车得装了不少榴莲，起码三四百斤吧。
等等，随着甘国亮目光往上。他总觉得这个榴莲仔有些面熟。
留着寸头，脸上有一小条疤痕。脖子微微歪着，看上去就不是信男善女。
“好臭啊，系咩味。”阿莲闻道从身后传来的榴莲味，不由得抱怨道。
这时候，小摊贩距离甘国亮已经不足10尺！
“不好，是刀疤！”
在一瞬间，甘国亮与小贩无意间对视。对方急忙眼神躲闪。
甘国亮也终于想起来了，不禁脱口而出。
对方眼见被识破，直接拎起车上的水果刀。就朝甘国亮劈来。
“走啊！”甘国亮狠狠推开阿莲，后者一个踉跄。倒在了马路边上。
一击未中，刀疤扭头横劈。
甘国亮身子贴着小推车转了几圈，来到了另外一侧。
两人就这么互换了位置。
他想靠着这辆小推车的距离，来躲避刀疤的家伙。
出乎意料的是，刀疤仔见状，居然没有上前周旋。而是站在原地，冷笑着盯着前者。
看到刀疤那微微翘起的嘴角，甘国亮心中大呼，糟了。
随后，一阵剧痛感，从他右臂传来。
甚至都不用扭头，甘国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急忙伸脚往小推车身一踢，同时接着反作用力。迅速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捂着鲜血不断流淌的右臂，甘国亮这才平视前方。
此时对面除了刀疤之外，还有另外两位提刀古惑仔。
他们之前一直蹲在小推车里边。
其中一个留着时髦发型的，手中的家伙刀身殷红，还在慢慢往地面滴血。
看来刚才砍甘国亮那一下，就是他送的。
“甘地，你条女都走得几快！”刀疤突然伸出大拇指往右边指了指，一脸嘲讽。
甘国亮扭头一看，原来阿莲那个八婆已经跑开几十米远。连鞋子都跑掉了。
“也好，我本来还想说什么不关她的事。让她走先。”甘国亮也自嘲道。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刀疤从来不砍女人。”刀疤冷笑着，缓缓移动步伐。
他和另外两个马仔，形成了品字站位。将甘国亮封死在中间。
眼见无路可走，甘国亮倒也干脆。
他摊了摊手，“我猜。你们不会劈死我的吧。”
“你还真聪明。”刀疤眼神中漏出些许意外。“这几刀存粹是帮沙皮哥要点帐。”
“刚才都一刀了，再来三刀就收工了。你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我们四个兄弟被你劈得阿妈都唔识，沙皮哥更是下半辈子都被挂着尿袋做人。只劈番你四刀，你算拾到啦。”
“劈完之后。我还会帮你叫十字车。顺便给你一个号码，等着我大佬潇洒联系你。他有生意跟你谈。”
“要知道，你是生是死。只是我大佬一句话的事而已。”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甘国亮蹲下身子，缓缓抱起滚落到脚边的榴莲。
“可是我现在好唔高兴！跟不想同你老大谈生意！”
“嗖！”
一个榴莲飞出，目标正是那个无论头发还是打扮都扮晒刘德桦的马仔。
没有其他原因，存粹看他不爽。
榴莲砸出的速度不快，对方身子一扭。就直接躲开了。
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甘国亮两腿一蹬，想要从这家伙身边挤出去。
可当他双腿发力的瞬间。一道刀影，早就顺着他的胸膛直劈而下。躲都没地躲。
扑佢个臭街，电影里的玩意果然是骗人的。甘国亮认命般放弃抵抗。
希望这一刀只是皮外伤吧！
“铛！”
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意想中的刺痛和鲜血并没有出现。
甘国亮抬起头一看，一把砍蔗刀横在了自己身前。恰好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唔使问阿贵，光是这把砍蔗刀。甘国亮已经知道身后的来人是谁了。
“够胆斩我大佬？”
一句冰冷如铁的话语，骆天虹单手稍稍用力，只听见“King”地一声。对方用尽全力，双手握着的长刀也被弹开了。
“骆天虹，你大佬是真的多啊。忠信义的老顶是你大佬，这个甘地也是你大佬。”
刀疤站在一旁，听他的语气。似乎和突然冒出来的骆天虹是相识？
“潇洒的马仔，我有几个大佬关你叉事！”骆天虹不善言辞，他比较擅长用行动证明自己。
他没有过多废话。直接提手出刀，目标直指刀疤。
对方见状，如临大敌。完全不敢怠慢。双手紧紧握住水果刀，顶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真正的街头械斗，没有精彩的招数来回。古惑仔们劈友更是讲究快进快出。
这边骆天虹和刀疤在提刀互劈。
另外两个马仔见状。一个提刀加入战团，围攻骆天虹。
至于那个盗版刘德桦，则是直接砍向甘国亮。
对方两刀看来，甘国亮不敢与其争斗。只能连连躲闪。与此同时，他还得忍受着右臂上的剧痛。
骆天虹眼见甘国亮窘状，直接横移过来。一刀削在了盗版刘德桦的手腕上。
“啊！”
随着盗版刘德桦手腕上浮现一条殷红的细线，手中的家伙也应声落地。
甘国亮配合得当，他直接往前一撞。将其撞倒在地的同时，也捡起了对方掉落地面的家伙。
他缓缓站起身子。
现在2对2，局势瞬间反转。
“点样？刀疤，还劈不劈我。”甘国亮手里提着家伙，朝着刀疤冷笑道。
从骆天虹出现的那一刻起，这场埋伏就已经宣告结束。
三条友？压根别想在有刀在身的骆天虹身上讨便宜。哪怕里面多了一个同样打得的刀疤仔。
“甘地，这单嘢不会这么轻易玩完的。”刀疤仔捂着自己的右肩，撂下一句狠话。
说罢，他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盗版刘德桦，三个人挪动步子，离开了街口。
“喂，你们的榴莲啊。”甘国亮挥了挥手，不忘补刀。
说罢，他四处望了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甘地哥，你在搵咩嘢？”骆天虹将自己的砍蔗刀手机，眼见甘国亮举止有些异常。不免问道。
“搵阿莲，这个正衰婆。跑得还真快。”甘国亮暗骂一声。
他扭头望向骆天虹，表情也逐渐变得正经。仿佛刚才毒嘴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行，天虹。我们回屋邨再说。”
甘国亮拎着家伙，拍拍骆天虹的肩膀。默默走在前头。
这把刀上面有甘地的指纹，不能留在现场。
……
“咩话，讲数的时候发生这么大件事？”坐在折凳上的甘国亮惊呼道。
而骆天虹正站在他身边，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同他讲述事情经过。
“冇错。早上我去了忠记酒楼。果然如同甘地哥你的预计一样，我故意找茬展露身手。连浩龙也即刻表示要收我做细佬。”
甘国亮摇了摇头。“没有入门仪式的细佬不能算数。连浩龙还是防了你一手。”
骆天虹拿出剪刀，剪断绷带。同时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潮勇义那边就约了我们讲数。”
“本来时间那么急。几位叔父也是有所怀疑的。但是我大佬……”
骆天虹偷偷瞥了甘国亮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次继续说道。
“连浩龙说。已经越好按照江湖规矩，双方只能各带5人出席，而且不能带家伙。还有中人作保。”
“今次的中间人，听连浩龙说辈分很高。是敬义以前九龙城寨的红棍。”
“而且潇洒的大佬，金牙胜也有到场。”
“连浩龙的意思，晾他们也不敢玩花样。”
包扎完毕，骆天虹将剩余的纱布丢进垃圾桶。
“潇洒见我到场，还以为忠信义打算交人。直接就要将我带走。结果当然被连浩龙拦了下来。”
“两个字头就在官记酒楼里互喷口水。”
“连浩龙占着辈分，一直压潇洒一头。”
“潇洒的老大金牙胜也没有帮他，只是一直劝和。”
“聊到后来，潇洒突然眼神往窗外一转。直接站起身子，叼了根烟，将桌子掀翻。”
“还说难办，那就不要办了。”
“我们这边还云里雾里，金牙胜还教训潇洒不懂规矩。”
“可就在翻桌子的一瞬间。突然有几十人从酒楼的后厨，后门冲了出来。”
“这帮人不动潇洒的人，追着我们就砍。”
“后来才知道，是马交帮的人。”
听到这里，甘国亮眉头皱起。“你有没有受伤！”
“小伤而已，不碍事。”骆天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左臂。“我才知道，原来连浩龙这么好抽得！”
看到骆天虹的动作，甘国亮直接拉开他的外套。
在外套下面，骆天虹的左臂同样缠满了纱布。上面还有隐隐的血色渗出。
“这一下，帮连浩龙挡的。”骆天虹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很信任我了。”
甘国亮心中有些许愧疚。他帮骆天虹拉回外套，“跟住呢，你怎么会知道潇洒会来劈我。”
“何止是潇洒。”骆天虹看着甘国亮，随即叹了口气。“从昨晚开始。整个江湖都在吹风，是你甘地试图挑起我们两个字头的纷争。”
“说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一起都是你在幕后主使。为的就是帮倪家抢地盘。”
骆天虹呼吸有些急促，“如果不是我帮连浩龙挡了那一嘢。我就被那几个叔父给三刀六洞了。”
“他们思疑你跟我串通的？”甘国亮问道。
“冇错！”骆天虹点了点头。“是连浩龙保下了我。”
“他还说忠信义想劈你，潇洒那边肯定也不会缩山。我这才赶紧赶回来。”
“连浩龙……”甘国亮喃喃道。
“甘地哥，是不是哪个扑街胡说八道，乱吹风。我听说消息都是从钵兰街那边传出来了。”
骆天虹犹豫了一会，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会不会是十三妹那边传出来的。也只有她知道你是倪家的人！”
“有可能。”甘国亮同样有这想法。
“但是仅仅一个钵兰街十三妹。没理由，也没办法将消息传得那么快。”
甘国亮沉思片刻，随即说道。
“我怀疑，这背后。还有其他人参加Patt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