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狡兔死，良弓藏（1/1）

差佬前脚赶走，后脚就有一队人马从街角呼啸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留着雷鬼辫子，满脸络腮胡，嘴里还叼着一个牙签的壮汉猛男。这条友里边是什么都没穿，露出腹肌，外面带着一件银色西装外号。

银色上衣，红色皮裤，走路摇摇晃晃，招摇得刺眼。香港地，古惑仔千奇百怪，只不过这种打扮的，也不是不多。

“哈哈哈。你就是倪家的甘地哥是吧。”壮汉走了过来，还没等甘国亮反应过来，就握住了后者的手。“唔好意思唔好意思，我的麻雀馆刚才有点事情。”

“迟咗少少。你不会见怪吧。”

看到对方明显一副我刚才就是故意躲着的面孔，甘国亮也不计较。他摇了摇头，以更为热情的声音回答道。“寸王哥咁嗨见外。”

“你的马仔阿龙阿虎跟我头马阿庆是兄弟。这么说起来，我们两个也就是兄弟。”甘国亮反握住对方的手。“既然是兄弟，又何须见外呢。”

寸王眼角都在抽搐，他心里暗骂道。这条友的面皮比我还厚，连阿龙阿虎这两兄弟面都没见过，就来这边称兄道弟。话是如此，但是寸王脸上的热情不见半分，他拉着甘国亮，还同旁边的陈耀庆以及阿武两人打着招呼。

“这个看起来就是超级打仔个款的，一定就是阿武了。”寸王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笑道。“而这位更加之靓仔的，一定就是阿龙阿虎经常提起的阿庆了。”

“你们两个啦啦声叫人啦。”甘国亮笑道。

“寸王哥（寸王哥）。”

“诶诶诶，都是自己兄弟，唔好咁客气。”寸王揽住甘国亮的肩膀。“甘地哥，如果去我环头饮酒啦。今晚我那边的夜总会，来了好多新妞。听见你做这个都几在行，帮我指点指点。”

“呐。”他又看向了陈耀庆，“阿龙阿虎都在那边。一起过来啦。”

指点指点？甘国亮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右手不动声色地挣脱开了寸王。“饮酒今晚就算了，以后一定有机会的。寸王哥，我们言归正传，你都知道我今晚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被拒绝的寸王也并不在乎，他摸了摸自己的雷鬼辫子，像是打趣一般说道。“甘地哥，你连德字堆的禽兽都敢惹，怎么还会担心梅子堆的狂人辉啊。”

“这两个，可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啊。”

“一单换一单。”甘国亮笑道。“我们行走江湖，重的是一个规矩。阿武过档，我们跟住江湖规矩来，要开台，要讲数，我甘地一定奉陪。”

“如果对方唔守规矩咯。”甘国亮拖着声线，“那就翻台也不迟。”

寸王沉默一会，其实在今晚之前，他的本意是中间人可以做，红包可以收。但是事态发展，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情，他现在有些犹豫了。

如果只拿钱不办事，或者说拿了钱办不好事。跟这个甘地有了牙齿印，会不会得不偿失。区区一个十来万的中间人红包，不是非赚不可。但是如果对方看卖给自己10磅的货，那就两说了。

似乎是猜出了寸王的想法，甘国亮也不想演下去了。他接过陈耀庆递来的烟盒，从里面抖出一支后，要在嘴边。然后淡淡说道。“寸王哥，出来行，多个朋友多条路。”

“你放心，你既然帮我一个忙，我也都会记住。”

“我的要求也好简单，你帮我约狂人辉出来，按照江湖规矩，把场面话走完就行。至于其他的，你不用管。我自己会处理。”

说罢，甘国亮就摆了摆手，往回走了。他还有一个小丫头在十三妹那边等着呢，没时间耽搁。

“酒嘛，等我摆平这件事，自然会请你寸王哥喝一顿。”

“至于狂人辉……你帮我带句话，我保证他一定会出席。”

“咩嘢说话。”寸王也很好奇。这个家伙是怎么肯定狂人辉一定会到场。虽然他和狂人辉同属号码帮，但是这个面子，人家不一定给。

“你就同佢讲。如果唔来倾清楚。二百万过档费是没有了。不过……”抽了几口的烟仔已经被甘国亮踩熄，他笑着说道。“二百万当暗花，买他狂人辉的人头，我相信还是很多人想做的。”

甘国亮笑着很是阳光，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嘴里吐露出的是要收买人命。这一招他是跟宾少学的，看寸王那幅样子，就知道还是有用的。

等甘国亮离开了之后，寸王这才将那顶雷鬼辫子摘下来，露出锃光瓦亮的光头。“阿狗。”

“是，大佬。”旁边一个马仔即刻凑了过来。

“你去帮我通知狂人辉，就话我有事搵佢讲。快马。”

“知道了，大佬。”

……

甘国亮这边，刚刚上车，见没有外人在场，陈耀庆这才说YOYO已经被家里人接走了。

“大佬，那个西装佬还留下一张卡片，说是他波士的。”陈耀庆一边开着车，一边兜中掏出一张卡片递给甘国亮。

烫着金边的文字，全部都是鸡肠字。

甘国亮读得书少，也不太清楚上面的几行抬头是什么意思。不过中间的Jason他还是认识的。还有那个Law。从这只言片语，前者已经猜出，来接走人的应该是YOYO的伯父，现在的华人第一大律师，简奥伟。

既然搭上线了，就得。有哋关系，契机很重要。甘国亮颇为小心地将这张名片放到内兜中。他甚至在猜测，头先只是一小会的功夫，就出动了那么多警力，已经黄SIR主动释放的善意。是不是都跟这个华人第一大状有关。

想不通的事情就暂且放到一边，甘国亮也跟两个兄弟说起了头先黄SIR提及的消息，那就是九纹龙从泰国回来了。

结果一听到“九纹龙”这个名字，陈耀庆直接一个急刹车，坐在后座的阿武反应更是夸张。

看来这个九纹龙，跟自己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甘国亮心里默念道。

陈耀庆还好，一些消息都只是道听途说，不能作准。而作为号码帮红棍的阿武，可是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在他的话语中，陈耀庆这才知道了仁义社帮自己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九纹龙，是仁义社老爷的头马，真正意义上的头马。老爷在40多岁的时候，才收下的九纹龙。那时候的仁义社正处于动乱阶段，社团内有几个叔父跟老爷对着干。几个地区扎FIT也不太脱老爷这个靠卖屁股上位的家伙。

而九纹龙，在那个时候从蓝田贫民窟出道，带着几个童党打通街。虽然没有入社团，但是已经可以在蓝田周围几栋大型屋邨立棍收陀地。那个时候，他才不到16岁。就连新记五虎之一的杜连顺，都想带他给自己的师傅苏龙培养。

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九纹龙跟了不起眼的老爷。这件事到现在很多江湖大佬都不太明了。九纹龙那时候可是有好多字头争着要。新记，号码帮，和联胜，新四大都开口过。等九纹龙入了仁义社，跌破一群人的眼镜。

初初入社团的那一年，九纹龙就将仁义社的地盘扩大了三分之一。除了几个大字头，其他小字头的地盘都被他吞并。他每次晒马都冲锋在前，为人义气又肯为兄弟出头，很快就扎职成红棍。就连仁义社好多年轻人都同门过档，甚至自降身份，以大底的职位去跟九纹龙混。

而九纹龙最得力的助手，还是几个在蓝田就跟着他混的马仔，一个叫做长发，一个叫做三鹰。

仁义社最初只是在观塘，深水埗一带周旋。等势力大了之后，自然也想插入油尖旺。那时候，又是九纹龙出马，和号码帮仁字堆当时尖沙咀的大佬沙捞晒马，两个堂口开片。

九纹龙带着五百多人，居然打掉了沙捞，占了沙捞的地盘。

那一战也是九纹龙的成名之战，沙捞是号码帮的红棍，九纹龙和他单对单。刚刚好出了九刀，劈死了沙捞。九纹龙的双花红棍名头从那一战之后就被打响。

双花红棍这种东西，并不是你字头自封的。而是有其他字头公认。最简单快速的办法，就是你在武斗中打下别的红棍，一代新人葬旧人。

现在鸡精的那块地盘，就是九纹龙那时候帮仁义社打下来的。而在这件后，老爷在仁义社的声望大涨，也开始清除一些社团内反对自己的声音。

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叔父，最终都死得不明不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就是九纹龙做的。因为这些人都是被乱刀砍死的。

扫除了班叔父，还有几个不听话的大底。再捧上来镪水，新界飞这些新面孔。仁义社也自此变成了老爷的一言堂。

至于九纹龙，这时候的他，在仁义社内部，声望已经不下于任何人。老爷也许诺他当尖沙咀的话事人。而且还让他去泰国交收一批货。这批货一到手，仁义社就可以打开水喉，直接扩展势力。、

结果去到泰国，交易出现了意外。九纹龙被抓入狱，连引渡会香港蹲赤柱的机会都没有。

很多人都说，这是老爷卸磨杀驴，狡兔死，良弓藏。

但是与不是，或许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甘国亮把已经烧尽的烟蒂扔出窗外，随即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在担心，这个九纹龙回来，到底是打算做茶餐厅，还是打算做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