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杀禅魔女（1/1）
大雨倾天而落，碎地如珠，漫溢如河。
在一间无人山洞里，一道蜷缩的影子，藏在黑影石壁之间，只有风雷暴雨相伴。
百损剑血光仍艳，剑刃上就像永远都沾着滴血，一滴滴地往地上流，永不停歇。
岳冰澜此时长发乌黑如瀑，还沾着从临近河流上湿透而落的水露，发丝遮盖了大半张脸。
她就这样蜷着，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小女孩。
“哎呀呀，你要在这样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别忘了，可是你拔出的剑。”
一道与她衣着无二的袅娜身影不知何时起，就出现在了岳冰澜身边不远处，倚在石壁上。
“别过来……别过来……”
岳冰澜本能地想要去拿剑驱散，但手到剑前，又像是怕触碰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可怕事情，颤抖地又缩了回去。
石壁上的那女人笑靥生春，拨着发鬓浪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到现在还在做着什么岳家大小姐，亲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的虚假美梦吗？醒醒吧！！！”
她说到激烈处，声气陡然拉高，但话说出口时，又变成了岳冰澜自己在说。
女人身影不复所在，自始至终，只岳冰澜自己一人而已。
“我……我……到底是谁？”
岳冰澜木然望着四周黑暗深邃的山洞峭壁，愣愣失神，她手上血迹已被出水时洗尽，但血腥味仍有余留。
她已经忘了，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杀，杀，杀，杀，杀……
等到那份亢奋消褪，她稍微有了疲累的感觉后，意识才有所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趴在了河岸边。
在那之前究竟杀了多少人，杀了谁，她不知道。
完全没有印象。
但她知道，自己杀了很多人，数也数不清的人。
比起杀人这件事实，更加萦绕于岳冰澜脑海之间的是，那一段段好似属于她，却又看上去恍如隔世，完全陌生的记忆。
在这片记忆里，她每挥一剑，都是尸山血海，哀嚎淹没在血涌之间数之不尽，但更加诡异的是，明明如此可怕骇厉，宛如地狱的场景她却越看越是感觉到，莫可言喻的亢奋与喜悦。
简直是乐在其中。
当她意识到这点时，才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找不到出口的深渊。
自她懂事以来到如今近三十年的构筑的人生，被这突然拔开的剑终于彻底斩破。
自己到底是谁？
岳冰澜眼前所见，已经一片混沌。
“妖女！！！”
寂静总不长久，高亢昂然的喊声震彻山谷，几道身影随着惊风赶至，剑气横空，灵气之光甚至照耀了夜间无光的山洞。
来的人正是九州中以剑立宗，数一数二的太白剑院中，鼎鼎大名的「斩魔七真」梅风鹤，以他为首，七真全部聚齐。
以梅风鹤为首领，张松岭、宋竹生、崔百泉、吴山青，孙兰亭，叶石心，一共七人，每一个都是太白剑院年轻一辈翘楚，年轻气盛，气贯长虹，立在石壁之上，大有追凶千里，替天行道之势。
梅风鹤剑光在指尖流转待发，厉声喝道：“妖女！你仗剑行凶，一路上屠戮生灵无数，又杀绝我玉衡宫一脉弟子上百人，这是罪上加罪！快快束手就擒，不然定叫你万劫不复！！！”
一边张松岭也怒发冲冠，帮腔喝道：“妖女！我等斩魔七真自来为民除害，你一路杀害数镇生民，其罪难饶，快快弃剑投降，我等还能将你押送回宗门处置正法，不然就要你当场化为齑粉！”
这七人咄咄逼人，而岳冰澜却像置若罔闻，仍然蜷缩在那里，连手指也没有抬一根，血红色的百损剑，就这样被她弃置一旁。
见对方丝毫不应，梅风鹤朝向两位师弟递了个眼神。
斩魔七真中两个初褪稚气的少年孙兰亭和叶石心，他俩年龄最小，不过十八，但修为已经超群绝尘于同龄，当即点头会意。
两人都手中各自运起剑光，一青一绿，两把晶莹剔透，锋刃自成的剑芒从剑指延伸出两尺来长，那是比剑气凝聚度更高更为精纯的东西，到达他们这个层次后，已经能将本命宝剑与身完全合一，即使空手，也能随时用出得意的宝剑。
从左右两边分别悠悠落下石壁，孙兰亭与叶石心两人，小心翼翼地接近蜷缩成一团的岳冰澜。
他们都不是轻敌的蠢蛋，这一路沿着几乎从不断绝的血迹追踪下来，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个看上去完全没有反抗的女子，究竟犯下了何等惨烈的罪行。
方圆五百里内，竟然找不到一个活口！
这女的究竟是哪里跑出来的狂魔，不光杀害他们太白剑院的弟子，还有之前战场上的金风盟徒众，甚至是帝之下都的黑龙卫，没有一方能免于她的毒手。
究竟是什么样的来头，才会惹上太白剑院和帝之下都？
孙兰亭和叶石心两人随着步履移动，剑气越发锐利，师兄弟两人的默契顷刻就已决定，等靠近五丈以内，就一起出手，向这妖女肩头出剑，务求一击制住敌人。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做出这个决定，又往前迈出一步时，孙兰亭的双眼就已经被一抹凄厉血光覆盖。
从喉咙处迸出的血有如泉涌，遮盖住了他的视线，突如其来，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孙兰亭甚至没看清这伤口是何时而有，就已经被满目血红覆盖。
其实这点伤对于日轮阶强者而言原本不算重伤，但接下来，就在孙兰亭产生出自救的念头时，又一道血红从头顶纵贯中线而下，这一下，直接斩裂了他的根基根源，提供源源不绝灵气的淡金色日轮，被一刀两断！
两剑，两道如同血墨般交织的痕迹下，飞散的还有孙兰亭四处的身体。
而那柄百损剑，更是不知何时起，就到了岳冰澜手上。
散乱的白发下，她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绯红唇瓣间是藏不住的嗜血笑意。
孙兰亭身死，血崩如注！
叶石心紧急欲要出手，但手中剑芒到处，只有一片虚无，随后他只看见自己胸膛血瀑涌出，血色剑芒从背后穿透！
两名太白剑院弟子转眼之间就已日轮损坏，身死道消。
“师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梅风鹤凄烈的叫喊被更加狂浪的笑声覆盖，他悲愤交加，当即再不犹豫。
“一起出手！截杀此獠！！”
剩下五名太白剑院精锐，五色剑芒与人合一，毫不犹豫化作奔雷似的光流，组成密网天罗，飞纵在岳冰澜头顶上空，炸裂作成千上万道剑光，一齐覆盖射下！
这道五人齐出的「小星河剑势」，倾尽五人所能，一口气射出十万道剑光，范围剑网之密，足以覆盖数十里范围，滴水不漏。
此举旨在一口气将目标围而杀之，不计后果，也就是此地除了岳冰澜以外并无生灵，否则一座大城之内施展这招，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幸免。
然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密集的剑网轰炸之下，身处其中的岳冰澜剑势却舞得更如一团红影，笑声恣肆不绝，反而越发狂厉。
“小星河剑势用的这么绵软无力，让你们死前开开眼！！！”
“十方皆杀！”
就在岳冰澜在剑网中喊出这四个字后，向着地面狂轰滥炸的密集剑网，瞬间就被从地上破土崩裂的无数道血色剑光反涌而上，尽数破碎，整片大地，宛如耸起一道血色峻岭奇峰！
剑气形成的巨峰彻底将上空的五道飞转之中的剑芒彻底淹没。
满地疮痍的大地上，密布无数裂孔，只有一道孤影孑立，手中赤色百损剑高举向天，宣示着胜利，剑刃上从虚空吸收着漫天撒下的血迹，那是梅风鹤等五人的血。
一招了结了五名太白剑院弟子，血雨滴落在岳冰澜绝无瑕疵的脸上，她宛如沉醉。
“哈哈哈……百损剑重现世间，师姐别来无恙啊。”
岳冰澜倏然睁眸，然后那乌瞳慢慢移向了声音来处，那血雨刚歇的一侧峰头上，黑袍如火，在雷电交加之下，宛如鬼魅。
她百损剑垂下，血迹滴滴落地。
“是你啊，宁青莲。”
莲舟师太此时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疯狂，交织着欣喜与怨怒等等百般复杂的情绪，尽数浓缩于一双带着皱纹的乌眸中：“师姐，岳大小姐的滋味当了三十年，如今拔出了百损剑，滋味如何？”
“滋味？”
岳冰澜悠悠提起还在滴血的剑尖，遥相一指。
“正巧我嫌弃杀的人不够分量，不如你来试试？”
居于峰顶的莲舟师太眼里仿佛又出现了当年她那副极令人讨厌的样子，本就森冷的面容又沉下几分嘴角：“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可恨，岳冰澜……不，应该是……杀禅魔女霍瑶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