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那个女孩成了母亲（1/1）

王小妮瘫躺在床上，仰望着灰暗天际上无数闪烁的繁星，红肿的双眼含着流不完的眼泪，从心底里发出“哎”一声悲痛的长叹后，又捂着脸，痛哭起来，全身由于恸哭颤抖着，哭到没了力气，她闭着眼，任由眼泪静静的流淌，从半张着嘴里一声接一声的粗重喘气声缓一缓死沉沉积压在胸口的丧亲之痛。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像被无声的风吹开的，毫无声响，王小妮睁开眼，收了眼泪，身子偶尔轻微地颤抖努力恢复平静，她摇摇晃晃起身，挪动软弱无力的碎步向门口走去，黄文玺拧紧眉头瞧她悲苦的样，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够起到安慰的作用，他一个字都不敢提，只敢说些旁的话分散她的注意力，痛哭的时候也不打扰她，痛快地哭一哭后多多少少能轻松些。

“宝宝是不是早饿了？”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立马急急切切起来，“没有，才饿，才哭了几声。”他连忙柔声柔气的解释起，“妈。”她带着在悲痛中能发出的最大的平静叫了声黄文玺的母亲，他母亲含着怜悯又关切的微笑将啼哭中的宝宝给了她，她把女儿抱在胸前，走回卧室喂奶，女儿的小嘴在翕动，呼哧呼哧的吃个起劲，带着满腔的柔情和怜爱轻摸着宝宝软绵白嫩的小手，笑着笑着又两眼湿润了......

怀孕的消息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突然袭来，大大在规划之外，打个王小妮措手不及，她和黄文玺本计划在黄文玺生日的那天领证，结果还没等到那天的到来，新生命抢先到来。王小妮乱了阵脚，她并不抵触做一个母亲，可对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就要硬着头皮去适应能对生命轨迹有如此大改观的情况存在些抵触情绪，所有人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喜上眉梢，都将这件事情看做是期待已久，终于得以实现的百分之百成分醇正的大喜事，只有她自己在思虑生孩子后会对生活有什么负面影响，宝宝出生后他们两个人该如何分工？该如何照看宝宝？自己该如何重新打理自己的事业和理想？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去面对漫长的养育之路么？做一个好母亲对她而言是完全慌乱到可怕一步。所有人看上去又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存在抵触情绪，黄文玺问她是不是因为办不成婚礼而失落或者是害怕生孩子疼，她坚决的摇摇头说不是，之后他显然认为那没有什么能阻挡迎接宝宝的到来了。她进一步解释了下她目前的工作和他们的生活状态还不太适合要一个孩子，他露出看不出的笑容的脸反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她向他问询自己工作怎么办？这么忙怎么养胎？宝宝生下来谁带呢？“我父母可以过来帮忙带。”他还要说什么但停住了，他领会出这问题背后的复杂性仅靠语言就能表达完整是不可能的，需要从更深的心理层面进行转变，一切的复杂问题都可解决，外在的方案只是内在思想的附属品，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你觉得要孩子不适合，那就不要，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是你生，还要养。”凭借对他的熟悉和了解，她惶恐地看出他情绪不佳，这件事情处理不当一定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造成恶劣的影响，她笑着拍拍他的脸颊，他什么没说，轻微一笑，她知道他想要孩子，大度的语言和释然的微笑反而是在激发她的情感，催使她要孩子。

姥爷听闻后热切的兴奋心情和双方所有亲属们相仿的喜悦心思让她无以反抗，他们口中称孩子是老天爷给的礼物，什么时候来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也让她无言以对，比她小五岁的女人都生了孩子也在提点她的生育年龄，在大家真心实意关爱的影响下，主要是黄文玺他们一家三口起主导作用，从怀孕到婴儿平安降生，再到长大成人过程中可能存在的困苦和不利消息显得没那么可怕了，预放出一颗踏实平和的心去面对。

孕期真的是辛苦，可算熬过了前期的呕吐，身体消停了不少，她只要不是身体真发软到没劲儿，即使大着身子也照旧勤快，为了吃的食材健康有营养，她每天早起做出早餐和午饭带去公司，看见有家务就要把它干完，就算黄文玺提前把她要做的都做完，她也是闲不住，找事情忙起来，黄文玺跟他父母吐槽她精神头比没怀孕的时候还好，超级能起早，叫她去歇歇也说不听。

当肚子大了起来后，腰痛和头晕开始从中作梗，在外人面前情绪波动还不大，在黄文玺面前她间歇性控制不住情绪，无名火说燃起来就燃起来，不明什么原因就觉得他哪里都不顺眼，烦人得很，有时候他的开心笑声也是一种罪，她听着愤怒，想掐死他好让他闭嘴，黄文玺吃的少，又瘦了，她也觉得闷闷不乐。第一次感受到宝宝蹬腿时她高兴的叫嚷了起来，“宝宝踹我了！刚刚踹了我一下，好大力气的！”喜滋滋的抚摸鼓起的肚皮。“宝宝出生时有没有可能不是哭，而是笑？”她向黄文玺笑了一笑，“等宝宝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脸上挂着笑容答道。

接着偏偏体内激素水平不作美，工作久坐一天后积攒的牢骚一堆，如鲠在喉。黄文玺劝说她辞职，安心在家趁此疗养，招惹她大动肝火说些偏激无理又无头绪的话，“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要赚钱给我孩子将来用，选择生就要好好养！你们天天说吃吃吃，我这胳膊都比我之前的大腿粗了，这该怎么减？我该穿什么！”说完就哽哽咽咽哭上一阵，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忽然又变得跟没事人似的说道：“我想要吃油滋滋的烤肉，宝宝现在在长大脑，医生建议多吃点蛋白质，还有水果，我每天上班要带着，记得多给我买几样。”变胖穿什么的话题也绝口不提了。

孕晚期时，她像着了魔似的老念叨着想吃姥爷做的小米粥。姥爷多次问她想不想要他过来给她做，她定不下主意，路程太远了，不忍心让姥爷折腾一趟，赵传智因干活时腰部扭伤，每天针灸离不开人照料，如果姥爷来的话母亲也不能陪同，上了年岁的人本就出门不容易，又况且是自己一个人出行，还考虑到姥爷在这根本呆不习惯，几天就生腻。姥爷知晓她想要什么同时又担忧什么，便主动排忧说我这次去坐火车，火车一躺就跟在家里躺一样，你妈都打听过了，现在火车上有专门能特殊照顾老年人的列车员，我去吧，要不我在家也惦念你。王小妮想了想后还是说不用，等孩子出生后再来，那时候母亲也有了空闲能跟着一起。第二天再给姥爷打电话，他声音很响的说我已经在火车上了。

车站人群中的一个熟悉身影立即就被眼睛捕获到，王小妮悬着几丝不安定纹路的脸立即燃起全然安心的鲜明亮光，她杵了一下黄文玺的胳膊，指了一下姥爷的位置，黄文玺三步跨并两步赶去接人，“你咋也来了，这车站人这么多，大个肚子累啊，在家休息多好。”话虽这么说，姥爷一看到王小妮竟在车上时那因惊喜而舒展更开的笑容暴露出内心所持的真实感受，“我没事，你这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啊，都拿的什么？”她望着沉甸甸的两大袋子，“我从家拿了一袋小米，家里面的小米焦黄的，更有营养，煮出来的香，跟这买的味道不一样，还拿了些土豆、胡萝卜、南瓜，还有你妈去山上采来的野菜。”姥爷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语速变快，脸上泛起淡淡的血色。“这大老远的，可够沉的，就你一个人，我妈咋让您拿，应该提前跟我吱会一声。”她会心的笑着说，表示自己没生气，是心疼，“沉点怕啥，是火车背着它们跑，又不是我背着，你这肚子可真够大了，现在还有啥不适的地方不？”“反正没有大的不适，但也不像不怀孕时身子那么舒服，您这一路上顺利不？”她高高兴兴问起，“顺利，你妈提前跟列车员打好招呼了，让她到站的时候提醒我下车，那小姑娘心肠可好了，总来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姥爷开心的咧开嘴，好半天都没能拢起来，“这手怎么冰凉冰凉的？”她碰触了一下姥爷的手心和手背，“是不是空调开大了？我调小点。”黄文玺接话道，“我给你捂一捂。”她说，“不用。”姥爷坚决快速的把手抽了出去，“老年人手脚凉很正常，你这怀孕，可不能着凉，等坐月子期间那更是要注意，年纪轻不觉得有啥，等到老了就都找上门。”“您看我都大变样了，我现在全身浮肿。”她张开两只手让姥爷看她变粗的手指，微撅起嘴撒娇的说，“从鸡爪子变成猪蹄了。”姥爷嘻嘻地笑起来，“变丑了，成个丑八怪。”她加重朗读“变丑了”，姥爷品味她的意思了，“一点都没变丑，我瞧着比以前还漂亮了呢，等生完孩子浮肿消了就好了，你妈当年生完你瘦的可快了，月子一出就恢复成原样，你随她，也一定瘦得快。”

“姥爷，这是什么？”黄文玺到家后收拾姥爷拿过来的包裹时拎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后眉头一紧，疑惑的看向姥爷，姥爷看后一怔，一时思路在连接中的表情，“是不是野菜？”王小妮起身走过去，想着应该是老家的野菜，黄文玺不认识，姥爷又想不起名字，“这是垃圾吧？这就是垃圾啊，这是垃圾袋。”王小妮看了一眼，立刻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黄文玺脖子一缩，像中风似地仰着脑袋跟着笑了起来，“是......是垃圾袋。“姥爷仔细鉴别后肯定道，“姥爷，你也太逗了，把我眼泪都笑出来了。”王小妮边用手指擦掉眼角的泪光边平复着大笑后的急快心跳，“这糊涂的，我在厨房装的菜，没瞅清，把垃圾也捎带装进去了。”姥爷似有所悟的低声说了几句后，咯咯的自嘲起笑了一通。等饭都已做好吃饭时，看着盘子里的菜，小插曲的笑料又发挥了作用，王小妮和黄文玺只要一对视，就情不自禁微起嘴轻笑几下。

“是你想的那味不？“姥爷仿佛没看见过王小妮吃饭似的，总也瞧不够，王小妮点点头，然后姥爷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我留出一部分放在锅里，留着小玺醒后吃。”姥爷说，“你这一来，他好像被觉主点了穴，一躺下就能听见呼噜声。”“他上了一天班累，以前你身边没人他睡不踏实，现在能安心补觉了，你这快到预产期，有他熬的呢。”“他买的花真能开么？”“能开，我都栽好放阳台上了，一个多月就能开。你跟小玺说一下，可别再买了，哪个屋现在都放了两三盆，阳台上都要堆满了。”“你说这房子缺点鲜花，这可落在他心眼里了，一天弄一盆回来，这要是不开花，是他买的问题？还是你养的问题？”“他买的问题。”姥爷超出常规性的机灵回答逗得她捂嘴暗笑。当和姥爷饭后散步时，他们走几步歇一会的节拍流畅的很，毫不卡壳，姥爷随口提及的一句七老八十豁得将许久远去的一丝余绪发展起来，蓦地想到了什么，“等后年您八十，我们办一场八十寿宴，好好庆祝一下，召集村里的乡亲们吃一顿，不收礼金，就纯让大家聚在一起乐呵乐呵。”“那可挺好。”姥爷喃喃后无声地笑着。

跟怀孕给人的感觉雷同，宝宝像踩着风火轮来到这个世上，比预产期提前两周多， 医生甚至都来不及详细交代产前注意事项，王小妮就被推入产房，看着姥爷投向她的心神不安的目光，黄文玺脸色发白，紧张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她倒极力做出和平时一样放松，虽则两手神经痉挛，紧握成自身柔软度根本无望可做出的怪异形状。她死死盯着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那灯光不知怎么一下子将她乱得就像炸开了锅似的思想急急凝合于一处，消弭一切胆怯和犹豫，全部的意志都转换为急迫的兴奋心情，贪婪等待宝宝的到来，当她听见医生说加把劲，宝宝的头快出来了，一股无懈可击的力量从她的体内瞬间冒出，其余的思想都不存在了，什么生的意义死的恐惧统统瓦解，她只要宝宝能平安降生。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她应声欢喜得简直想痛哭一场，看到宝宝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的躺着，她的眼睛里泪水盈眶。黄文玺看到她的小公主脸上露出了初生为父的动情笑容，面颊上还挂着两条断断续续的不规则泪痕，姥爷一直在笑，眼神、表情和动作都无不在自然流露出他多幸福，王小妮被姥爷感染的也止不住笑，但她实在是太疲惫了，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眼睛合着，心里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