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此一生，已无憾（1/1）

时间的光轮依旧缓缓旋转着，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倒数着自己短暂的人生。

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季，白凡也随着时间逐渐苍老，他的妻子也最终在这一年松开了紧握白凡的手无疾而终。

望着躺在床上安详离世的妻子，白凡愣了半天，脑海中总是反复回想着她临终前最后的话语。

“白凡，这一生嫁给你，很幸福……”

也不知是白凡第几次拒绝了儿女想接他去京城生活的提议。

何年春，白凡有些模糊不清了，关上那吱呀作响木门，缓缓转过身子。

年过六旬的他一身雪白的白袍腰杆依旧挺直，满脸的皱纹却尽显沧桑，在他背后背着一根拄拐，那是妻子临终前送给她的。

他环顾满园那二百多株郁郁葱葱的草药，目中充满追忆。

轻叹了口气，迈步离开了居住多年的村落，踏上了那遥远的征途，他要去去寻找，属于那个世界自己曾留下的痕迹。

凡人不比修士，更何况是如今年迈的白凡，走走停停数日的时间他才来到了那个令他无比熟悉的小镇，

漫走在那不算宽敞的小巷，终于看到了路旁那座酒楼时，白凡的心中不禁有些惆怅。

迈进其中，那是与他初见老头子时同样的布置格局，只不过如今的酒楼人群络绎不绝，小二，也不是曾经那个小二。

坐在了曾经坐过的桌前，白凡心情有些澎湃地高声开口。

“小二，来只叫花鸡，一盘酱牛肉，再来俩小菜，一碟花生米，对了，再来一坛红高粱。”

“还有，我要两副碗筷！”

原本小二质疑的目光很快就被白凡拍在桌上的一锭银子给吓得顿时眉开眼笑，不一会菜就上齐了。

他先是给对面那副空碗筷斟满了酒，紧接着自顾自地吃喝起来，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时不时地看着那一只盛满酒水的碗一阵愣神。

过了许久，小二才突然想起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怪老头，等他回过神来时，那老头早已离去，留下的只有那放在桌上的一锭银子。

行走在路上的白凡逐渐成为了一名游方郎中，云游四海的同时救济着路过的人家。

走走停停数日，白凡来到了一处山谷中，迈步在崎岖的小路上，随着那遥远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时，白凡看清了那里原本被大雪压垮的枯死桃树，如今却是满眼的桃花纷飞，宛如仙境一般美丽。

这里是桃花村，是白凡心中一位极为重要的故人家乡。

行走在这个比自己家乡还要小上许多的山村小路，他的心中不时泛起阵阵涟漪。

终于，白凡站在了那个曾经埋葬丁老的高坡之上，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桃花村，可这里却并没有自己心中的那座和蔼可亲的坟墓。

站在那里许久许久的白凡，最终长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有些萧瑟，同样的，也有些凄凉。

时间又过了多年，白凡去过了许多曾经踏足过的地方包括玄天宗，只不过在那群山中，并未有那嚣张跋扈的看守修士，也没有那阻断凡人的屏障，玄天宗，在这里并不存在。

这年秋天，也是白凡离开家乡的第四年。

当他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时，忽然有人不知喊着什么，骑着快马迅速从街道冲过。

白凡有些错愕地看着原本热闹的人群纷纷向着路两旁靠拢，满脸激动地等待着什么。

他急忙拉着一个路人疑惑地问道。

“这位小兄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百姓们都要让出一条路来？”

那小伙子被这么拉了一下本有些不满地转头看向白凡，可见他虽说老迈，但一身儒雅的气势充斥全身，小伙的气也是顿时消了大半，连忙向着白凡拱手一拜。

“前辈有所不知，如今这边境敌寇猖獗，不时犯境，这不，朝中特派武国帅大将军率兵镇压了。”

那小伙子话音刚落，一声声欢呼声从远处传来，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来。

其中，当首一位，胯下白马，此人膀大三粗晒得皮肤黢黑，可那双目却是炯炯有神一身正气，他身披一身铠甲，笑盈盈地与路两侧的百姓打着招呼。

那无比熟悉的面孔，白凡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正是武国帅。

当二者越来越近时，武国帅与白凡顿时四目相对，面对那佝偻着腰拄着拐杖，对他笑脸相迎的白凡，他只是觉得有些疑惑，但并未停留，径直从白凡身边路过。

望着逐渐远去的武国帅，白凡不由轻叹一声：“或许……或许这也是他所渴望的生活。”

最后再看了一眼四周，白凡转身离开了这里，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回家。

其实人到了一定岁数后，冥冥之中就会对自己的寿元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白凡清楚自己的身子越发衰老无力，落叶终归根，而他，也不想客死他乡。

一路走来，只身一人踏过无数山川河流，唯一作伴的或许就是那根拐杖。

这是一根并不起眼的木拐，是妻子临终前为白凡雕刻的，她送给白凡时曾说过。

若是她走了，就由这根木拐代替她，扶着白凡走过余生。

一个月后，白凡来到了县里埋葬孙郎中的坟前，买了两壶酒盘膝坐在那里，对着墓碑聊了很久后，直至日落西山，这才转身离去。

那一次的促膝长谈，是对故人的相思，也是向故人最后的告别。

返乡的第三年秋，随着秋风凋零的，不仅是那村前的树叶，还有白凡仅剩的寿元。

这一天，白凡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阵干涩的秋风吹过，带走了几片干枯的落叶，也吹动了白凡那银白色的头发。

他那灰白浑浊的瞳孔看着眼前那些随风摇曳的草药，一阵恍惚，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也随着秋风的掠过浮现在自己眼前，

那一幕幕记忆的片段，和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正冲着自己微笑。

他依稀看到了丁老慈爱的面孔，还有陈雯雯的给自己梳理头发的一幕。

在任务处宛江与邱文涛那焦急的目光，司徒松的杀机，以及薛毓妗的回眸一笑……

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那满园随风一起枯萎的草药上，白凡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闭目的他听到了儿女由远及近的呼唤，他想睁开眼睛，再最后看一眼他们，可他再也没有了力气。

这一世的场景随着那急促的心跳声浮现在脑海中，他的父母，妻子，儿女，孙郎中……

睁眼是前世，闭目是今生……

随着心跳的停止，最后的记忆，从妻子的离世，到自己的闭目前一息，骤然停止消散，一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顺着皱纹滑落。

尽此一生，无怨无悔……

这是白凡的心声，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心声。

随着闭目后的黑暗，与他一起沉沦到无尽虚无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