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渭州守卫战（三）（1/1）

经过了连续几天的攻城战，整个渭州战场已经变得如同一台庞大而凶猛的绞肉机，吞噬并碾碎所有进入其中的生命和物体。

然而，渭州的军民众志成城，一次又一次地顽强地抵挡住了蒙军凶猛的攻势。长时间的挫败也使得蒙军的士气出现了明显的下滑。

此时，在蒙军的帅帐内，气氛紧张而压抑。蒙国太子耶律留高坐首位，微微眯起双眼，注视着下方垂头丧气的将领们，心里暗自窃喜，却故作庄重地说道：

“萧将军，我们对渭州的进攻行动遭遇了如此大的挫折。我们做了如此充分的准备，但结果却远不如预期。我看这接下来的行动，就交给孤如何啊？“

萧家是蒙国二皇子耶律厮的本家，与太子一脉早已势如水火，自己的军队已经在之前的攻城行动中遭受了巨大的伤亡，自然不愿意将这些天的努力付之东流。

“太子殿下，请息怒，末将已有了应对之法，我保证在十日之内定能攻下渭州。“

耶律留皱起眉头，表情坚决地说道：

“庆国的援军已经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到达，孤给你十日，难道庆国也会给你十日不成？“

此时萧远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挥挥手将其余人清退，而后说道：

“自末将率军攻破威鲁关以来，急行军至此攻打渭州，沿途唾手可得的军功都是拱手让人，殿下如此咄咄逼人，传出去不怕被本国人耻笑吗？“

耶律留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骂道：

“你这奴才，是暗讽我得寸进尺吗？”

而后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七日，如果七天之内无法攻下渭州，孤来替你。我这二弟，该管管这些下人的嘴了。”

“谢殿下宽许，末将定不辜负殿下所望。“萧远皱着眉头，用极其冰冷的语气挤出这段话，然后慢慢退出帅帐。

……

又是一日的乱战，随着月光逐渐洒落城中，奋战了一天的庆国将士早已疲惫地进入梦乡。

突然，城外战鼓声四起，庆国士兵立刻反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穿戴好装备，前往指定的地点集合。

然而，想象中的进攻并没有到来，只有一阵阵无节奏的鼓点在深夜里不断地响起，仿佛在敲打着人们的心脏。

“艹，白天杀人，晚上打鼓，还tmd让不让人过了！“

城中哀怨之声四起，但也无济于事。

鼓声持续了六天，人们也逐渐习惯了夜晚的噪音。

第七日，永王结束了一日的辛劳，躺在床上正准备休息，但宁静的夜晚却使永王感到极度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永王连忙换上铠甲，召集自己的卫队，登上围墙观察渭州城四周的情况。

在漆黑的夜晚中，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正在认真巡逻的庆国军队，一切似乎都与平常无异。

然而，正是这种平静让永王感到心悸，他想不明白这六天的鼓声到底是为了什么。

远处的黑暗仿佛要将永王吞没，身旁微风拂过，带着一阵"沙沙"的声音，仿佛来自冥府的低语。

突然，城外的地面上似乎有烟雾冒出，远处的土地开始塌陷，塌陷的位置不断向渭州靠近，就像火药引信上的点火点一般。

永王终于明白了萧远的目的，绝望地向身边一脸惊恐的士兵喊了一句。

“快跑！”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城墙倒塌的巨响所掩盖。

……

在进攻失利的第三天，萧远就意识到了强攻的方式已经无法取胜。

但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庆国援军仿佛一把悬挂在萧远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无法通过围困的方式攻城。

即使没有耶律留的到来，他也会寻求速胜的方法。

这时，萧远想到了穴攻的计策。

然而，永王作为经验丰富的将领，必然会在城墙根部埋设了坛子，并安排专人进行监听。

为了防止被提前发现，萧远规划在地道挖掘至城墙百步的地方，利用擂鼓声来干扰监听者。白天，他又假装发动进攻，实际上利用尸体来掩盖地道的通风口和入口。

尽管没有耶律留的催促，这个计划本可以更加完美，然而现在，也已经足够了。

“凿地为道，行于城下，因攻其城，每一丈建柱以防崩陷。复积薪于柱间而烧之，柱折城崩。”

蒙军利用战俘不计生死地不断挖掘地道，已经将渭州北城墙的地下近乎挖空。紧接着，他们放起一场大火，将支撑城墙的木桩全部烧断。

失去地基支撑的北城墙迅速坍塌，进攻的号角就此吹响。

与此同时，永王在亲卫的保护下从废墟中站起身来，面对已经冲锋而来的蒙军，他顾不得检查身上的伤势，立刻派人传令：

放弃剩下的三面城墙，所有存活的士兵收缩城内，准备进行巷战。

……

天色渐渐亮起，西墙城角下的尸堆中，一只手猛然探了出来，接着一名浑身是血的民兵艰难地爬了出来，是许三。

许三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此时映入他眼前的是一片火海，他记起了渭州防守已经失控，他想起了他的妻子。

渭州的总后方在渭州府衙，所有由后勤人员制作的物资都从那里产出，渭州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在那里。

许三要赶到那里，他不能让他的最后一个亲人下落不明了，他快步朝府衙方向奔去，一路上火光冲天，遍地尸骸。

城墙失守后，渭州已经难以再组织起强大的力量进行反攻了，人们自发抱团或者是单兵奋战，计划利用地形优势，并根据已有的部署逐渐收缩防线，最终依据坚固的府衙垂死挣扎。

但城中房屋低矮，多为木制，可以被轻易点燃，难以依靠地形优势进行伏击，庆军的伤亡惨重。

许三全力狂奔，心里祈祷着不要遇见蒙国军队，也祈祷着蒙军还没有对府衙完成合围。

近了，近了，已经看到府衙了。

突然，一块巨石砸落在许三身边，巨大的冲击力将许三掀翻在地。

许三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眼前已是赤红一片，耳中响起了持续的噪音，头晕目眩，恶心难耐，但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

前往县衙，见他妻子最后一面。

“我的妻，我的妻……“

许三嘴唇嘟囔着，踉跄了几步后再度倒在地上，他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县衙，却感觉它仿佛遥远到天边。

就在这时，一小队蒙国的士兵发现了许三，正准备过来完成补刀。

然而，几支弓箭射来，射倒了前面的几个蒙国士兵，一队女兵从县衙冲出，救走了许三。

混乱中，许三认出了搀扶着他的女兵，那是他的妻子。

“我们都下黄泉了吗，可是怎么我还是这么疼。“许三口中喃喃自语，可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淌。

渭州的男子已经所剩无几，撤回县衙的也都大多身负重伤。

那些不愿屈服的女人们自发地团结在一起，他们穿上了自己亲手缝制的布甲，拿起了自己兄长、丈夫或者儿子再也无法握起的刀剑，决心为这个备受磨难的渭州赋予最后的尊严和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