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如果来生还能相见（1/1）

忌日的早晨。

皇后端庄地坐在梳妆台前，庆帝遣散了正准备服侍皇后的婢女，只留下自己

而后庆帝人生中第一次拿起梳子，笨拙却温柔地为皇后梳理起了头发。

他很烦躁，因为今日就是要逃出庆京的日子，往后他与许家将要彻底撕破脸皮，展开一场殊死之战。

庆帝对许家的一切都恨之入骨，唯独对自己身前这位婉转从容的女子有些许情愫。

毕竟二人朝夕相处多年，皇后一直恪守妻子的本分，不干涉他的任何举动，且为他生育了一儿一女。

庆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皇后，不知道该如何坦白自己的计划，也不知道该不该带着皇后一起离开。

庆帝一直默默地梳理着头发，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烦恼与焦躁全部梳理出去。

皇后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透过镜子，注视着身后那道身影，那位与她举案齐眉的夫君。

静谧的早晨，二人都没有说话，仿佛一点杂音都会将这美好的氛围打破。

皇后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希望能将这一刻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最终，她忍不住，先开口了，声音柔和而凄怆：

“夫君。“

“嗯。“庆帝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只是下意识地回应道。

“夫君~“

“嗯？“

“夫君……”

庆帝意识到情况不对，疑惑地问道：

“梓童，怎么了？”

皇后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

“夫君，你我同床共枕多年，有些事情，你瞒不了我的。”

“我曾经私下里求过父亲，求他不要觊觎夫君的皇位，他不肯。”

“今天我也要求你一次，你与父亲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对吗？”

皇后虽然说是乞求，但言语间像是已经有了答案。

庆帝闭上眼，坚定的点了点头。

皇后微笑着说：

“至少，我的夫君，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不是名满京城的懦夫。”

说话间，皇后眼中有泪水划过，嘴角有鲜血溢出。

庆帝有些慌了，连忙想要叫来太医，却被皇后拦了下来，她强撑着用一种俏皮的口吻说道：

“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而且太医一来，夫君你的计划可就全部都暴露了哦。”

“夫君，你第一次为我梳头呢，我最喜欢凌云鬓了，你可要梳得好看一些啊。”

“你说，一边是我的父亲，一边是我的夫君，要么不淑，要么不孝，我应当如何抉择呢？唯有一死了。”

“夫君，如果你以后有了其他孩子，也一定要善待冰儿和雪宜啊，不然，不然我下辈子，我就不要你了，嘻嘻。”

“好困，好困啊，真可恶，药效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啊，我好像看不到夫君你为我梳的发鬓了呢。”

“夫君，可以最后满足我一个任性的要求吗，即使最后的胜者是你，也不要折磨我的家人，给他们一个痛快，好吗……”

皇后嘴角的鲜血顺着白皙的下颚流淌，滴落在素雅的衣服之上，绽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但一向爱好干净的皇后却顾不得这些了，因为她已经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卿，别睡啊，卿，你最喜欢的凌云鬓，我马上就要梳好了啊。“

庆帝伤心欲绝，但他甚至都不敢大声哭泣，因为门外侍候的婢女，不知道有多少是许家的人。

……

庆帝讲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接着，庆帝转向已经满头大汗的赵林峰，声音沉凝而温和：

“爱卿，你可知朕为何如此信任于你啊？“

赵林峰此时脸色苍白，身体也在不自觉地颤抖，仿佛寒冷的寒风穿透了他的骨髓。双手无法控制地握成了拳头，指甲紧紧地刺入了掌心。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但声音仿佛被噎住了，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陛下，臣……臣不知。“

庆帝看到他这种表现，也没说什么，而是继续讲起了那天的故事：

“我那日为皇后梳好了发鬓，却只能守候在她的遗体面前。“

“原本，那天只是父亲的忌日，后来，也变成了我爱妻的忌日。“

“又一位亲人的离世，确实是打击到了我，我开始胆怯，开始害怕，也开始稍稍理解了父皇当年的心境。“

“我若是没有成功，我远在渭州的家人，近在庆京的追随者们，是不是都会被处以极刑，他们在死前是会辱骂许家的残忍，还是会痛斥我的鲁莽呢？“

“后来，赵爱卿，你进来了，你记得当时你干了什么嘛？“

庆帝猛地一拍桌子，对着赵林峰语气激动地说道：

“你当时把刀拔出来，插在地上，我从未见过你有如此严肃和认真的神情。“

“你说，当今许家专权，任人唯亲，贪得无厌，好大喜功，致使百姓贫困潦倒，流连失所，民不聊生。人人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你说，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倘若陛下还是不肯，臣便在此举刀自刎，血溅五步，为陛下壮行。“

庆帝的目光投向窗外，接着说道：

“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血气方刚，一身正气的青年。你如今，如今为何要重蹈许家的覆辙，害的这天下百姓不得安宁呢？“

赵林峰连忙跪倒在了地上，一边用力地磕着头，一边痛哭着解释道：

“陛下，您即使是身为傀儡的时候，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无法理解臣小时候家境贫苦，连温饱都难以为继的日子啊。“

“臣真的是穷怕了，看到这近在眼前的权力和财富，臣真的是忍不住啊。“

庆帝不想再听下去了，一脚将赵林峰踢翻，痛骂道：

“那日死谏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跪在朕面前的。怎么这金银就如此能够蛊惑人心，竟将那位心怀天下的壮士腐蚀成现在这样自私自利，麻木不仁的伪君子？“

赵林峰没有回应，只是爬起身来再次跪地，继续哀求着庆帝，希望他看在自己为他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