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甲申新政（1/1）

林熙煜只记得放榜那日，郡主府里张灯结彩，原本为海哥儿庆祝的排场，因出了个状元，生生的又扩大了一倍。林磊携王夫人并梅姨娘和建哥儿、雅莉都来祝贺，林熙煜只是麻木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

昏昏沉沉间，似乎那份记忆又一次觉醒，那是一个面容应该清秀的姑娘，可是总也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可是这穿着，似乎并不是现下的大盛国。难道我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这难道是他的记忆？

“状元少爷！状元少爷！该醒醒了，要进宫啦！”苦杏一边轻轻的摇动着林熙煜，一边拉开床幔。哦对了，因为林大少爷中了状元，王夫人来贺那日特地把刘妈妈、苦杏、春草和秋菊带了过来，专门伺候林熙煜。而这刘妈妈和苦杏又是李姨娘从闺中带来林府的，自然是最贴心的。自打林熙煜中了状元，府里所有的人都改了称呼，叫状元少爷。

林熙煜居然宿醉了接近两天一夜，再加上猛地起身，此刻头痛欲裂。“苦杏，快去取回神丹来。”林熙煜吩咐道。这回神丹是林熙煜专门研究治疗头疼的特效丹药，服药须臾便可恢复神智。

两颗“仙丹”下肚，瞬间神清气爽。可那梦境到底是什么？

“状元少爷，卯时就要到了，您可别误了进宫的时辰。老爷已经多日没有回府了，王夫人托我给状元少爷说，若得闲，在宫里打探打探，老爷如今可好？”苦杏一边端来洗脸水，一边嘱咐着。这倒是，自打苦杏进了林府，一直被打压，从来都是三等女使，这一来郡主府，瞬间身价暴增，变成了一等女使，可不是得勤快点，多露露脸嘛。

“苦杏，怎么还没给少爷梳洗？在将军府倒是勤快，怎么到了郡主府反倒是懒了许多？”刘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见林熙煜还在床上坐着，瞪了苦杏一眼。

“妈妈不必生气，是我偷懒，苦杏姐姐早就叫我了，只是我一味的躲懒而已。”林熙煜想为苦杏开脱。

“少爷是奴婢从小看着长大的，品行自然没得说，奴婢不是说苦杏姑娘的不是，而是现下都什么时辰了！若是误了进宫，这可是大事！如果小姐还活着，该是多好！”说着刘妈妈便要擦拭眼泪。

“妈妈您可别招我哭，这进宫的时候，我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怕是不妥。”林熙煜打趣说道。

“自然是，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咱们家少爷进宫重要！少爷，别怪奴婢多嘴，若是面了圣，能为咱们家老爷说句公道话的话。。。”刘妈妈还在嘀咕着。

林熙煜明白刘妈妈的意思，他外祖父李源还在甘州那个大漠荒原上放马，如今他外孙登科成了状元，若皇帝陛下有个什么恩典，也许能换外祖父回京，刘妈妈到底是李府出来的下人，是懂规矩的。

“煜儿怎么还不更衣？”催促的人一波还未走，一波又来，这不，郡主娘娘也跟着凑热闹来了。

“娘娘莫催，这就好，这就好！”林熙煜拿起一块桌上的饼子，边嚼边穿衣服。

“刘妈妈，马车备了吗？车上可有暖炉？有没有准备散碎银两，还有进宫的腰牌。。。”郡主细细的数算着要备下的物件。

“回禀郡主，马车早已备下，车夫是熟络京中各条道路、府上的四爷；车上备了暖炉和手炉，虽说是春天了，可这天还是冷得邪乎，奴婢特意多备了些，车上铺了锦缎的褥子，都是兔子毛的；为了讨彩头，奴婢准备了50块散碎银两，也好让少爷赏着玩，让大家都沾沾喜气；进宫的腰牌和笏板都备在几案上；按朝廷的规制，少爷状元出身，此次应授从六品或正七品官职，所以奴婢特地准备了拜帖，散了朝，少爷必是要下拜帖，拜恩师，见同年，所以也提前预备下了。”刘妈妈慢条斯理的回应着。

“当真是侍郎府调教出来的妈妈，果然不一样，懂规矩，识礼数。若妈妈方便，也来我这院中做个教养妈妈如何？就算是我的管事妈妈。”郡主伸出了橄榄枝。

“郡主娘娘抬爱，奴婢自然该千恩万谢，但当年小姐把少爷交托给我，奴婢怕担了娘娘的差事，两头照顾不周，耽误了少爷不说，让娘娘跟着费神，那便是奴婢的不是了。”刘妈妈很懂得分寸。

“好啦好啦！郡主娘娘想要刘妈妈，我三五日的差一日请她老人家去给你管管小丫鬟就是了，也不必分你我，我原本也是郡主府的外客，只不过娘娘心慈，所以我的就是娘娘的。得了，我可得进宫了，不然真晚了。”说罢，林熙煜拎起笏板，拿上腰牌，匆匆出了府。

进宫的路有很多条，每条路的风景都不一样。如今林熙煜坐在马车里，透过帘子看着这市井的繁华。虽然心里放着很多事，但现下却很放空。

巍峨的宫门前，站着本科的进士们。榜眼和探花居于人群之中，甚是亮眼。林熙煜略微到的晚了些，但是他并没有走到人群之中，而是倚靠着马车，看着这一群未来即将同殿为官的同僚们，也不知未来又会有几人入阁，几人称相。

此刻，一位面容清秀的内官前来宣旨，林熙煜定睛一瞧，这不是熟人吗？是殿下眼前的那位内官！

“状元、榜眼、探花三位可都到了？”内官温柔的问道。

“来了，来了，来了！”正当大家搜寻状元的时候，林熙煜边喊边冲了过来。

“都是状元了，也该有个状元的样儿。”内官并不生气，倒像是一位老友在关照林熙煜。

“得了，三位跟咱家走吧，进殿面圣。剩余的各位进士请前往内阁报道，稍后吏部会给各位进士委派差事。”内官吩咐道。

“陛下不是病重嘛！”探花郎脱口而出。这话瞬间换回了内官一个凌厉的眼神。

探花郎忙把头低下，缓缓地跟着。

大庆殿，林熙煜并不陌生，毕竟来过一次了，可这次却与上次有很大不同，殿外巡逻的金吾卫明显多了很多，还多了一些生面孔，看穿着，应该不是禁军。

“传今科状元、榜眼、探花入殿！”随着内官的传召，林熙煜三人鱼贯而入。此时，他才发现，今日应该是大朝会，诸班老爷们都已到齐。而老皇帝则正襟危坐，正等着他们三人。

“学生渝州人士林熙煜，今科一甲第一名，拜见陛下。”林熙煜率先问安。

“林状元的卷子朕看了，大气磅礴，尤其是力臣奸臣祸国那一段甚是了得！”老皇帝夸赞道。李相听罢，一脸的不自然，要知道他亲自提点的状元并不是林熙煜，可他始终都没搞明白，老皇帝是怎么找到林熙煜的卷子并越过他点了状元。

“学生莱州人士王宁，今科一甲第二名，拜见陛下。”榜眼看起来比林熙煜略略大些，但也是青葱年华。

“榜眼的卷子朕也读了，若少些华丽词藻的堆砌，多些自我的见识，想必也是能跟状元比肩的人才。”老皇帝评价道。

“学生并州人士田庭，今科一甲第三名，拜见陛下。”与前两位相比，咱们探花郎年岁要大得多，许有三十多，但从入宫前说出老皇帝病重这话看来，行事与定力远没有两位晚生稳妥。

“朕这不是好好的吗？探花郎？”老皇帝直直的盯着田庭。

“学生失言，学生惶恐！”田庭忙跪地说道。

“朕看，倒不是你失言，而是这满朝的文武都觉得朕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吧。”老皇帝把目光从田庭身上挪开，扫视了一下满朝的老爷们。

“大理寺王少卿？听说前不久你才献了三位绝色美人给太子，可转眼间，就被太子妃妥处了，是吗？”老皇帝开始逼问。

“臣有罪！”王少卿立即伏地称罪。

“都察院李御史，听说你七天前，搜罗了大量大皇子的情报，转身即送给了李相，有这回事吗？”老皇帝二杀。

“臣罪该万死。”李御史跪地求饶。

“翰林院孙学士，你才跟太子妃的义妹议了亲，是吗？”三杀。

“臣退班之后立即退婚。”孙学士忙着擦汗。

“工部卢侍郎，朕拨给你的赈灾银两，怎么就被安排修缮东宫去了？”四杀。

“臣即刻彻查，即刻彻查。。。”

“徐总兵，听说你准备过两日包围京城，拿住忠心于朕的颜指挥使，是要逼宫吗？”五杀！

“陛下，臣不敢，臣不敢呐，是小人诬陷啊！”徐总兵忙着解释。

老皇帝摆摆手：“总兵不必忧虑，如今朕已然可以坐朝听政，太子恐怕还要些时日才能坐到这龙椅上了。”

李相见状，主动走出来，说道：“陛下神机妙算，现在该说老臣的过失了吧。”

“李相有什么瞒着朕，或者针对朕吗？”老皇帝反问。

“朝廷上这么多官员假公济私，都是老臣这个宰相的错处，还请陛下责罚。”说罢，李相跪倒在地，静候旨意。

老皇帝并没有回答李相的问题，而是抬了抬手，让内官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圣旨。

“自古贤才多助于社稷，诤臣相扶于君王。今科一甲第一名渝州林熙煜，才华卓著，显扬亲德；可堪社稷之臣，以为肱骨。今加授中卫大夫，封从五品盛京道监察御史；今科一甲第二名莱州王宁，今加授宣正郎，封正七品盛京县丞；今科一甲第三名并州田庭，今加授保义郎，封从八品渝州府训导。主者施行。”内官宣旨完毕，朝堂之内突然人声沸腾。

“即便是状元，怎可授五品！”

“这也太偏私了！”

“我朝建立以来就没有这么破例的！”

官员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老皇帝抬手示意安静，随后开口说道：“小三子，宣。”

此时，内官又拿出另一份圣旨，展开读道：“朕盛年即位，为求国强民安，殚精竭虑。而今太子人品贵重，应当大任，然内外奸邪，纷扰不断。今敕令盛京道监察御史林熙煜奉旨肃清朝野，弹劾奸佞，匡扶国政。特恩加授提点皇城司，予宫禁腰牌，可出入皇城四门，主者施行！”

众官员一听皇城司名号，瞬间都不再说话。这皇城司虽说是有执掌宫禁、周庐宿卫的性质，但是别忘了它还有刺探情报的重要职责，是大盛国名副其实的特务机构。司内官员多有武将背景，而今让林熙煜进入皇城司做了三把手，不可不谓又参文又管武。监察御史加皇城司，可谓两大重量级权力加身，林熙煜刚一入朝便是权臣了。

老皇帝见众人不再议论，便吩咐道：“林御史，朕希望你出污泥而不染，切莫被乱象宵小蒙蔽，你要做朕的眼睛、朕的耳朵，更要做朕的刀，做得到吗？”

“臣肝脑涂地。”林熙煜此刻的心情无以言表，他不知道为什么老皇帝授予他这么重的权利，更不清楚接下来他将面对怎样的朝局。

“朕今日便要颁布甲申新政，重新重用台谏，广开言路，纳忠直之臣入阁，而今太子体弱，已赴行宫休养。今令台谏诸臣于百日内清查乱党，改革吏治，使朝局更加清明。”

这日分外阴沉，老皇帝褪去病体，连续几场比试，让在朝的各位老爷重温了一下什么叫皇权。散朝后，林熙煜被单独传到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