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贵贱皆是客(下)(1/1)
老人家满面是汗,毕竟高寿,还出门劳苦,石任意不忍心,他打算将老人家送回石塘村之后,身上尚有几个碎银,好赖也会丢下聊表感激之情,待归去县城监牢,再问明父亲究竟将家中钱财藏于何处,取出的时候必然不会忘记答谢老农的救命之恩。
“老人家只管放心,晚辈如今身子恢复,有了力气,干这些活计不在话下。”
“公子身娇肉贵,小老儿我可不能让你受累。”
二人还在争抢干柴,不想,这会路过一人,这年轻男子也是锦衣在身,他连忙上前便斥责石任意。“这位兄台,瞧你这身打扮,也不似穷苦人家,反倒看来像个读书人,为何要抢夺老人家的干柴,莫不是有心欺负人?”
石任意和老农闻言,赶紧朝这误解了的年轻人看来,但见,这年轻人相貌堂堂,身形微腴,面色白皙,不用多猜,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哎呦呦!小哥误会了,这位公子是在帮着我背干柴,我怕他受累才不忍心。”
“哦?”年轻男子蹙眉,不解,须臾,他才知道,自个没听清二人为甚争夺干柴,原来是石公子好意帮衬老农啊!顿时,他抱拳。“万分抱愧,在下弄错了,还请这位公子谅解。”
既然误会已说清,石任意怎会计较,瞧着清俊的男子,他又打量人家上下,锦衣华服,该不会也是读书人?
“不妨,在下石任意,不知公子这是从哪来,往哪去?”
人家都报了名讳,年轻公子便无需避忌了,抱拳道:“在下叶珩,县城而来,打算去龙山求见一位人间神仙。”
不错,这位年轻人正是在金陵与刑部尚书巧遇的叶珩,他今日特来龙山,说来也是因着母亲的缘故。
“幸会,幸会!”石任意抱拳客套。
老农趁二位年轻人客气的时候就将石任意抢过去的干柴背回了自个后背。
叶珩含笑。“幸会,不知石公子年岁?”
石任意如实告知。“在下今年虚岁十九。”
“哎呀!那小弟该唤你声石兄了,小弟我今年二九十八年岁了。”
叶珩比石任意小一岁,如此,二位年轻俊朗的男子便客套不歇了起来。
“相请不如偶遇,叶贤弟,你我不若就去我那茅屋一趟。”
“茅屋,在龙山吗?”
石任意连忙摆手。“那倒不在,你去了就会明白,绝对不枉此行。”
叶珩当然不知甘坤道就在茅屋之中,他头回来到这儿,连龙山所在都不知,虽然他也是椒城人,但他住在县城,乡下这儿从未来过。
“嗯......”叶珩稍显犹豫。
石任意历来好客,除了诚邀叶珩,还对身旁的老农道:“老伯,您也随晚辈去我茅屋那处。”
“不了,不了,我一农人砍了柴,正打算送去集市卖个几文钱,就不讨扰二位公子了。”
“老伯,你这干柴晚辈买下了。”
老农才缓缓神色,不便再回绝。“好,那就让我背着送去你那,切切不可与我争了。”
石任意点头。“就依老伯,我们走吧。”
叶珩略想了想,而后便应下。
三人一道,老农年迈,石任意时不时从后提着干柴,减少干柴压在老农后背的重量。不大些时候,他们就一道来到茅屋院外。
当然,石任意只是感激老农相助,留他到自个茅屋之中歇歇脚,吃杯茶,再赠几个碎银,至于,这位才认得的叶珩兄弟,他则料定是为了龙山娘娘庙甘坤道而来,就不知人家来此相求什么。
开了锁具,进入院中,让一老一少二人先个在院中落座,他则敲了敲关起来的茅屋茨门。
“前辈,晚辈在路上遇上了人,一时无法去集市采买物什,不过,前辈放心,晚辈下昼再替前辈买回。刻下,晚辈有一新认识的朋侪在院中,怕是有甚相求的,不知前辈肯否一见。”
“不见,你可知带回的人是谁?”
“这?晚辈初初认得,他叫叶珩,县城赶来,要去龙山,求见活神仙。”
“你进屋说话吧!”甘坤道吩咐了声。
实则,方才石任意立在门外说话,院中的老农和叶珩都听得清清楚楚,故而,甘坤道让他入了茅屋之中,二人再说些什么就不怕被人听去。
“遵命,那晚辈就进来了。”说罢,石任意推门而入。
“关上门!”甘坤道又吩咐。
石任意遵从,阖上了茨门。茅屋之中暗淡了些,但依然无需掌灯。
“前辈,说来外头那位长者可是晚辈的救命恩人,晚辈有心让他来此吃口茶而已,至于那位年轻人,他名唤---叶珩,说是要去龙山,不知所为,但晚辈觉着他应是要去娘娘庙,反正前辈在此,不若就让他见识见识前辈您,他就不必再去龙山了。”
哼哼!甘坤道冷笑了起来。“你这呆子,什么人都往我这儿带,却不知人家什么来路。”
谁料到,甘坤道却薄责了他,这儿可不是她甘坤道的,而是他---石任意的地方。再者,石家被官府查封,他还能带着老农和叶珩去村中石家?
石任意垂丧着脸,低着头思忖起来,甘坤道也觉着说这话令他不悦,因此,话锋一转道:“罢了,都是因果,你既然好客,贫道就不拦你了。你去吧,去招呼客人吧!”
石任意颔首,而后退出茅屋。院中,老农正欲离开,石任意连忙从袖中取出五两碎银。“老伯且留步,晚辈沏壶茶来,您喝过再走不迟。”
老农接过银子,大吃一惊,他以为石任意会把他几个铜钱而已,孰知公子给了他这许多,故而,又与石任意拉拉扯扯,不肯受下。
叶珩瞧见,频频点头。“石兄果然爽快之人,兄弟我佩服。”
“唉!不必夸我,你也等着,一会我有几句话还要问你。”石任意摇摇头。
“好,愚弟必然有什么答什么。”
老农坚决不受,如此,石任意则想了想,干脆道:“老伯,要不这般,你日后每天都砍柴送来,直到干柴值当这几两碎银为止,老伯您说如何?”
老农面露为难神色,但这也是个好法子,起码受之不愧了。点点头,颤巍巍接过了五两碎银。“公子大仁大义,小老儿我感激不尽。”
“老伯休再说这样的话,你救我性命,就算晚辈全部家当奉送也不够还您老人家的这份恩情,前辈,您坐下,吃了茶再走。”
老农抹了抹双眼,含泪欢喜地坐下。
“妙哉,妙哉!石兄为人知恩图报,愚弟实在有幸与你今日相识。哈哈哈!”
“你有幸,但他可未必有幸了。”这会说话的竟然是甘坤道,她启开了门,缓步出了茅屋。眸光扫视叶珩,手中的拂尘一甩。
叶珩眼前突兀出现一绝色美道人,且从装扮来断,安重雅然,但姣好的容颜让人难以分辨她究竟是何年岁。
“这位就是......”叶珩指着甘坤道,却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石任意立时来到甘坤道身旁,对叶珩道:“前辈便是活神仙,贤弟,你莫不是为了甘道长而来?”
甘道长?这位就是母亲口中所提及的人间活神仙?叶珩端详了些,突兀抱拳折腰施礼。“晚辈叶珩拜见甘道长前辈。”
“无须客气,还是坐下说话吧!”甘坤道与叶珩说话时候并无半点笑颜,而后她则瞧去的是那位心地善良的老农。
老农从未亲眼见过甘坤道什么模样,今日真乃幸甚,在茅屋之中会见上活神仙的甘坤道。“你......你就是甘道长?”老农生怕错认了人,再次问出。
甘坤道情知自个已被石任意给抖露了出来,想瞒也瞒不住了。
似乎在哪见过,老农想多看一眼甘坤道,却又觉着过于失礼,冥思而侧歪着头。
甘坤道落座在石任意端来的椅子上,她因何会出来相见这二人,只有她自个知道因故。因着,方才石任意可没说让她来院中。
叶珩尚有几分疑惑,他求助的眼神便瞧去石任意。
“石兄,甘道长什么身份,怎会在你这儿呢?”
石任意洋洋得意,嘿嘿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好了,叶贤弟,你有什么相求的,甘道长就在你面前,不妨直说了吧!”
真是料想不到啊!母亲临行之前交代再三,一定要拜求甘坤道,从她口中得知自个表妹---孙桂花的下落。不想,路上巧合遇上的这位石兄就带他来此,这儿就遇上了甘道长,那他---叶珩还去龙山作甚?
出乎所料的是,甘坤道不在乎叶珩什么心思,她瞧见老农却和煦噙笑。“老人家,怕是忘了,又似乎想起来了不是?”
老农点头。“哎呀!想起来了,在梦中,我见过你呀!甘道长,那梦太过神奇,梦中的你也与眼前的你一模一样,几无不同啊!”
甘坤道抿唇含笑,只是不说话。
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石任意抓了抓自个头,茶水已沏好,送来。
手肘戳了戳石任意,叶珩悄悄问话。“兄台,甘道长何等神人,你能请她在此,小弟我佩服啊!”随后,叶珩便对石任意言明。“不瞒石兄,愚弟此番正为了甘道长而来,求她告知晚辈的表姨母去了哪儿。”
表姨母?石任意抓了抓头,而后悄悄也告知他。“贤弟可现在就问,若甘道长肯帮衬,必然会知道你表姨母的下落。”
故此,叶珩上前,抱拳便跪地。“晚辈求问......”
“你不必问......”甘坤道转身迈步,回去了茅屋。
听闻甘坤道乃当世活神仙,怎么,自个头回奉母命来此穷乡僻壤,欲求甘坤道能替自个母亲解忧,查出自个表姨母的下落。因着,自打表姨母去过他椒城叶家那会,叶珩他自个不与母亲说清楚便独自跑去金陵玩耍,害的母亲担惊受怕,与表姨母匆匆别过,就派人一道去寻找他---叶珩。而后,叶珩传回了消息,母亲便宽心了。只是,记挂表姨母---孙桂花如何景况,故而,母亲派人到坝沿村寻找,却听说了表妹失迹,表妹夫因连害两条性命被关入大牢,作为表姐,她能做的起码要寻出表妹的下落,若遇艰难,也好出手帮衬。
叶珩傻愣愣,不知所措。双眸闪动,瞧去石任意。
自是领会,石任意赶紧就扶起叶珩。“贤弟,你随我来。”回面,石任意瞧去身后的老农。
只是,老农却突然抱拳折腰施礼,朝向的便是茅屋。随之,那老农朝石任意辞别。“石公子,多谢款待,小老儿这就告辞了,日后再来讨扰。”
哦?石任意越发不解,老农不用石任意挽留,已言明日后还来?故,他便朝老人家拱拱手,算是送别。随后拉着叶珩的臂膀,二人便立在茅屋门外。“前辈,叶贤弟有事相求,还望前辈......”
“不用问了,让他走吧!”甘坤道在屋中发话。
石任意绝不该强求,但人家头回赶来穷乡僻壤,好赖也要帮上些忙。“既如此,那晚辈就不问了,前辈,叶贤弟暂且留在晚辈这儿,改明再回县城可否?”
“不行,现在就让他走!”甘坤道坚定。
到这份上,石任意估摸着其中该有隐情,故而,他拉着叶珩的臂膀朝院中行步,悄悄便对叶珩耳语了几句,提点他,甘坤道兴许有甚烦扰之事,暂且不用扰了她,有甚要求问的话就让他---石任意过后代劳。
那叶珩频频点头,便与石任意行至院门前,叶珩这才对石任意道出实情。“石兄,其实小弟此番前来,是奉了家母之命,前往坝沿村寻找一户石姓人家。”
坝沿村石姓人家?那不就是他石任意的家吗?需知,坝沿村就一个石家呀!
“贤弟要找的石姓人家就是我家呀!你......你因何要来我家,为了甚么?”石任意并不避讳,反正父亲已在监牢之中了,也不怕再有甚么人对他不利,在叶珩面前不若坦诚告知,倒要听听他有何用意。
不想,在此巧遇的这位石兄便是坝沿村那石家的公子,也既是表姨母的继子啊!
叶珩喜出望外,赶紧抱拳。“哈哈哈!”欢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