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任奸(1/1)
邢道荣与刘封在堂上安坐,身后和门外站着士兵,申家人都在下首,站成黑压压的一群。
眼见周围的士兵都穿着黑沉沉的铠甲,将全身都遮住,只露出半张脸孔,手中的短刀长戟,都光亮如霜,上面还沾着点点血气,看着就杀气腾腾的,不由得心中都惴惴不安。
过不多时,却见高澄带人回来,身上又多了不少血渍,他身后跟着申十七郎,申十七郎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裹。
“见过二位将军,附逆国贼者申仪,首级已在此处。”申十七郎当先出来,对邢道荣刘封行礼道,捧起手中包裹。
这人的道德底线,第一次突破的虽然艰难,但只要突破以后,再做的时候便轻而易举了。
申十七郎就是如此,虽然明知道邢道荣一定会杀了申仪,但让他亲口说出这个名字却是千难万难。只是这个名字一旦出口之后,便容易多了。
旁边军士有勤快的,搬来一个几案,放在中间。申十七郎将包裹放在当中打开,见里面露出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来。
邢道荣和刘封都没见过申仪,看了也不觉得如何,但申家的家眷当中却都认得。眼见申仪身死,一时间不由得惊呼声、怒骂声、痛哭声响成一片。
人群中有一个少年,不由得跳起来,指着申十七郎怒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爹平日对你如何?你竟然领着外人来杀他!你对得起他吗?八年前,你们村遭了灾,你爹娘都饿死了,还是我爹出钱安葬的他们,还把你接进府中,养活到今天,谁知道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居然勾结外人暗算他!我杀了你!”
申十七郎闻言,神色似是有愧,但目光中却露出一丝阴冷神色。他已经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倘若因为这番话让邢道荣以为他忘恩负义,到手的官爵飞了可不好,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杀意。
“将军,此人正是申仪之子。”
申十七郎不理那少年,只指着他对邢道荣说道。
“他,他,他,他,都是申仪的儿子,她们三个是申仪的女儿,她是申仪的妻子,那边那七个都是他的妾侍。”
申十七郎把申仪的家眷一一指了出来,这种事不必说,既然邢道荣执意杀了申仪,那必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这些被指到的各自都面如土色,更有几个妇人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痛斥申十七郎冷血绝情。
邢道荣见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一挥手道:“罢了,我们出兵前,刘使君有交代,若遇到附逆曹贼的叛逆,首恶必诛,胁从皆不问也。申仪既已伏法,他的家人就由他们去吧。”
申仪的家眷闻言,本来以为必死的局面,却忽然又有了生的希望,一时间大喜过望,纷纷谢过刘使君的不杀之恩。
邢道荣挥挥手,示意不必多礼,便率军离开了申府。刚要出门,却回头,对申十七郎说道:“我们初来贵宝地,便请十七郎委屈一下,暂居县令之职。后续封赏,等我们上奏使君后,再做决定。”
申十七郎闻言大喜,忙跪倒谢恩。
西城县户口不多,压根够不上一个大县的标准,其长官只能叫做县长,不能叫做县令。邢道荣说县令,那是给他升了一级,而且还说委屈一下,那岂不是比六百石的县令还高?须知一郡的郡丞也不过是六百石的官秩。
申十七郎满脸喜气,迈步回府,正要跟府中众人炫耀一番。却看见送走邢道荣后,申仪的家眷还都在城中,却没有散去。
他们刚才也听到了邢道荣给申十七郎封官的许诺,在他们看来,这都是申十七郎出卖申仪的报酬。
此时他们都面色不善,用半是鄙夷,半是仇恨的目光看着申十七郎。
申十七郎被他们看的浑身难受,不由得大声为自己争辩道:
“你们干嘛那么看着我?难道是我害死的义行?荆州兵打过来,他暗中联系曹操,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我若是不与他们虚与委蛇,申家上下,现在还能有一个喘气的吗?”
这话一出,申仪的家眷虽然心中仍对申十七郎不满,但面上神色却缓和多了。
申十七郎见状,便更进一步,对申仪的妻子说道:“嫂子,荆州大军来了,要吃要喝,要犒赏士兵。县衙的府库早就空了,还请嫂子把家里的钥匙给我。”
申仪之妻明知道他是趁机要谋夺家产,但此时形势比人强,几人能留下性命,便属侥幸。只得含泪将钥匙拿了出来。
申十七郎又道:“这宅子的地方颇犯忌讳,嫂子和侄子侄女们还是尽快搬出来吧,我在城外有一处院子,也有里外三进,东西跨院,地方宽敞。还请嫂子尽快搬过去吧。”说着便掏出一把要是,放在桌子上。
眼见他要了财产又要宅子,申仪之妻不由得心中恼怒,故意问道:“那家中的田地呢?难道贤弟就不要了吗?”
申十七郎一拍脑门,说道:“哎呀,若不是嫂子提醒,我险些忘了。如今西城易主,县里的田却都成了私田,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我还是拿了去献给荆州兵,以求活命吧。”
眼见他如此无耻,狐假虎威,申仪刚死,就来谋夺家产,申家人都不想看他,纷纷拂袖而去。申十七郎也不恼,的确因为邢道荣刚才的话,他耐何不了这些人,可是邢道荣总不能在西城常待不走吧?只要邢道荣一走,这西城还不是他说了算吗?到时候谁保的住那些孤儿寡母?
此时的西城县衙之中,刘封刚刚安排好了巡防、安民事宜。正一脸闷闷不乐。
邢道荣看见了,问道:“刚下一城,公仲何以闷闷不乐?”
刘封经过这次战斗,已经跟邢道荣熟悉的多了,便不隐瞒,直说道:“这申十七郎明显是一个反复小人,将军为何还要用他?”
邢道荣笑道:“正因为他是个反复小人,寡廉鲜耻,才要用他。这叫做任奸。”